“朕觉得今年朝中新晋状元一表人才,是个可造之才,有意将若惜指给他。”公子政看了一眼内室,目光之中的情绪一下子复杂起来。
“皇上,等一会我问一下若惜姐姐,看她是不是同意。”可见皇上还是为若惜打算过的。
“朕已命人将翠玉宫重新修葺,若惜若想回去就回去,若是不想回,就随她吧。”公子政的声音提高了些。
汐儿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只感觉门后有轻微的动静,这些话若惜能听的一清二楚,不知道她此时的心中是何感想。
公子政等了一会,见内室始终没有任何动静,缓缓站起身来,“朕还有事,改天再来看你。”说罢,拍了拍汐儿的头,大步离去。
待公子政的身影一消失,汐儿飞速冲入内室,果然,若惜如一只无助的小兽一般缩在床边,两行清泪挂在芙蓉一般的脸庞上,梨花带雨叫人好不心疼。
“姐姐。”汐儿唤了一声。
“这么多年来,我早已习惯了他的不闻不问,早已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突然要转变态度?”若惜抬起脸,声声问着汐儿。
“我也不知道,他也许只是想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或许他是爱着你们的,只不过方法不同。”汐儿将若惜抱入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汐儿,我不会嫁任何人,若是你不嫌弃我,到时彻儿回来,我便和你们一起,一生一世都和你们在一起!如若不然,我就落发出家,青灯古佛了此残生!我不嫁,我绝死不嫁!”
“好,好,一生一世都在一起,我回了皇上,我一会就去回皇上。”汐儿见若惜如此绝决,也只有应了下来。若惜的心结又岂是皇上一时的关注就能够打开的。
临近年关,宫中又开始忙碌起来,汐儿也落得清闲,看着各宫门前全都张灯节彩,好不热闹,走到哪,都是一副火红的喜气,就连一向以白色淡雅为风格的洛水阁都改了以往的模样,宫门处红色的长幡都快围着宫墙走一圈了。一向绘着梨花的灯笼颇随洛水宫主子的性子,如今也变成了大红的宫灯,洛贵妃的身孕已过了头三个月,听说脉象平稳,只需安心静养便是。
汐儿漫无目的走着,那天她去回皇上若惜的意思时,皇上眼中的神色她至今难忘,既然现在有愧在心,当时为什么不好好的查一查。兴许就不会有这么悲惨的事情发生!汐儿突然好像抓到什么重点,但是一时又想不清楚。
“瑞宁郡主。”前方有人唤了一声。
汐儿抬起头来,只见是宜贵妃的凤驾,忙上前去施了一礼。
“这么冷的天,瑞宁怎么站在风口上。”宜贵妃从凤驾上走了下来,解下身上的披风给汐儿围上。
只见宜贵妃一身碧青色宫装,宽大的衣袖上绣着朵朵含苞待放的红莲,素净却又不失贵气,哪还有昔日的影子,不过她从不侍宠而娇,对待后宫也从不厚此薄彼,汐儿也非常喜欢。同时,汐儿也明白,文弱的外表下,藏在内心的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多谢宜贵妃。”汐儿点头称谢。
“今日难道清闲,瑞宁可得空到宫中坐坐。”宜贵妃说完,便拉了汐儿的手,跟本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
“好,瑞宁恭敬不如从命。”汐儿一笑点头,却没想到宜贵妃直接把她拉到凤驾之上,两人共乘一撵。
“娘娘,这有失规矩。”
“皇上的御驾你都做过,还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宜贵妃到是随意,挥挥手示意太监起驾。
路过翠玉宫不远的路口时,汐儿隐约见到若惜的身影,只是见她远远的看着宫门,并没有要进去的意识,多少有些近乡情切。只是宜贵妃相约,她也不好推辞,正好,可以让若惜好好的静一静,难得她第一次主动的前往翠玉宫。
高耸的宫门,翠玉宫三个字高高的挂在上面,这么近的距离,若惜好像走了一年那么漫长,只见宫中一切一如往昔,却少了欢笑,多了几分寂廖,她还是股足了勇气踏了进来。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低低的门槛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参见长公主。”一些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见到若惜,匆匆行礼。
“全都退下。”若惜有气无力的吩咐道,一步一步如灌了铅一样向前行着。
推开宫门,若惜顿时一惊,“母妃,是你吗?母妃!”快步上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像极了丽妃的画像,只见那张画像挂在正厅的墙上,画中的人,巧兮倩兮,那双美目正满柔情的看着她。
母妃最爱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和彻儿,每当这个时候,是她最幸福的时候,她相信,母妃也是幸福的吧,要不然,她怎么笑的这么的美?
若惜轻轻将画像取了下来,将自己的脸轻轻的贴了在画像上的丽妃脸上。没有一丝温度的画像给了她无尽的慰藉,强忍着泪水不流下来,因为一但泪水流下来,就会湿了这张画!
“母妃,汐儿说,人死了就到天上去了,那里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只有欢乐。你是不是在天上?你是不是在天上看着我和彻儿?”
“母妃,我好想你。”
“母妃、、、”
殿外,公子政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看着抱着画像的若惜,恍然间仿佛看到了丽妃的身影,若惜与丽妃像,特别是眉宇之间,一笑起来,总让人觉得很舒服。
“谁?”若惜将画像收好,感觉殿外有人便问了一声,谁知进入殿中的竟是公子政的身影。
两人都愣在原地,久久之后,若惜微微福身,“参见皇上。”
“你叫朕什么?”公子政不信他听到的那个称呼。
若惜没有回应,而是将画像如珍宝一样挂回原位,也许这才是娘亲最希望呆的地方,因为她和彻儿总爱在这里跑来跑去的嬉闹,娘亲总爱坐在这里看着他们两个。
“若惜。”公子政唤了一声。
“皇上,若惜还有事,先行告退。”说罢,若惜逃似的飞速离去。
公子政下意识追了几步,却怅然停下脚步,他终究竟是伤了这一对儿女的心,彻儿呢?若是再见到彻儿,也是这样的情景吗?一瞬间,公子政的心境仿佛如一个花甲之年的老者一样苍老。
汐儿回到宫中,便见到双眼红肿的若惜,轻轻的坐在若惜身侧,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谁也没有发出一言。久久之后,只听若惜长长吁了一口气。
“我今天见到他了。”
“谁?皇上?”
“他还如以前一样,只是依稀看见他的黑发之间竟有一根白发。小时候,我和彻儿总是盼着他来,彻儿调皮,总是被训,而我总是能够被他夸耀,他说,‘这个世界上要多么优秀的男子才配得了朕的小公主。’他说,‘若惜长大了,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和你的母妃一样!’我曾经以为,他是那么的宠爱母妃,可是他怎么又能那么的狠心?母妃临终前,只是想见他一面,他都不肯!母妃说,即使是无罪,但是他要她死,她也绝不会有一丝犹豫,她只是想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会那么绝情,连给她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只是想恳求他,好好的善待我们!可是他没有来,没有给母妃一丝希望!”
“所以,我恨他,我恨天下所有的男人,薄情寡意!”
汐儿将若惜搂在怀里,无声的安慰着。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会有哪个男子能够敲开若惜坚若盘石的心门,这个男子会在哪?
然而汐儿不知道的是,在临近年关的喜庆之下,朝中局势动荡不安,从一个九品官员的受贿案开始,一直到朝中一品大员,涉嫌案多达百人之多,而其中曾氏一族便占了六层,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曾氏一族结党营私,曾在太子监国之时,秘密绣制龙袍,意图谋反!
仅仅一夜之间,曾氏嫡系一族锒铛入狱,第二日便推上了邢台,鲜红刺目的血染红了白雪铺就的大地!北风呼啸中夹杂着刽子手手起刀落起发出的声响以及惨烈的呼喊声。
太子意欲面圣,却被软禁在宫内,不得踏出一步。皇后的钟翠宫被侍卫围得水泄不通,而皇后未传出任何动静,只是跪在佛前诉经一夜。
朝中官员获流放,或入狱,或者死罪,一个不饶,这根盘踞在北朔数百年的名门旺族一夜之间便被连根拔之,无不叫人心惊肉跳!
更让人称奇的是,朝中空缺这么多官员,竟然在十天不到的时间全都补齐,这才恍然大悟,镇国公与其夫人看似在朝中只是有职无权的闲职,实则是这场大变动的推动者!皇上用人之准,下手之狠又给朝中的人重重敲了一击!
观眼下局势,太子继位已无后望,究竟会是谁最终能获圣心?
在无数猜测与惊恐中,新年的钟声重重敲响!北朔皇城大庆三日,爆竹声整整响了一夜,没有人为曾氏一族的倒台而过度伤心,反而那些依附曾氏一族的官员,比别人闹的更欢一些!这个守年夜与一直未停的雪一样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