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的晨雾笼罩在北国的大地上,天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北极港的建筑物在雾气中显得朦朦胧胧。然而晨雾固然可以遮断视线,却掩盖不了那刺鼻的浓烈血腥味。甚至连雾气本身,也被血沫染上了一层妖异的粉红‘色’,显示出一种残酷的美丽。
清晨时分,这座笼罩在血雾中的海港城市完全失去了上半夜的喧嚣,没有炊烟,没有人影,没有欢歌,没有笑语。到处都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浑浊的枪响,那是‘精’灵海军陆战队的士兵正在本地向导的带领下,逐间房屋地捕杀残余的幸存者。
一阵军靴的踏响从城外传来,打破了这恐怖的寂静。在一队王家卫兵的陪同下,‘精’灵远征军的副帅,在首都***中立下赫赫战功的“破城锤”丹尼尔离开了战舰,心情沉重地进入了失而复得的北极港。
连续几个小时的***后,一条布满无数尸体的血河,重重叠叠充斥着北极港的大街小巷。因为路面上尸体太多太密,浓稠的血浆开始凝固,丹尼尔在进城途中连续几次脚底打滑。他只能皱着眉头,拄着一支充作拐杖的火枪在血河中跋涉。
同指挥官相比,那些本来就晕船吐得昏天黑地的王家卫兵就更加不堪。表现最好的也是耷拉着头,沉默无语。表现差些的一闻到如此强烈地血腥味,真是走一路吐一路。靠在墙边直不起腰来,还连累得丹尼尔一路上不断地停下来等他们。最糟糕的几个似乎有晕血症,还没进城,在外面一看到正向大海流去的红‘色’河流,便两眼翻白,四脚朝天地滑倒在了足以淹没脚背的血泊中,丹尼尔只好叫那些满脸鄙夷的海军陆战队士兵把他们抬回去。
王家卫队素称‘精’锐,但到底只是一帮养尊处优的少爷兵啊!看着这些“血统高贵、武艺‘精’湛”的卫兵们在尸山血海间表现得如此窝囊。丹尼尔不由得如此感慨,并且对阿克迪娜‘女’王复兴王权的宏伟理想更增添了几分忧虑。
他很清楚。这次对新耐‘色’瑞尔殖民地的远征,除了掠夺物资地经济目的外,还有一项更加重要的政治目的,就是借外战胜利之威。对内稳固和扩大王权。这一点从主帅和副帅地人选中就很容易看出来:由身份高贵的弗莱雅公主担当主帅,威慑诸军。让金‘精’灵(王族血脉)中唯一有长期统兵作战经验的自己担任副帅,避免出现外行指挥内行的尴尬局面。‘女’王陛下考虑得不可谓不周详,但是作为王权根本的王家卫队,在战场上却表现得如此糟糕,实在让他这位王室的首席打手感到一阵无力。
‘乱’世之中,假如没有一支强悍的嫡系部队,无论你顶着皇帝、国王、总统还是议长的头衔。
都只能是任人摆布地提线木偶。阿克迪娜‘女’王不是没有看到这一点,否则也不会在薛佛拉斯教会的‘淫’威下从牙缝里省钱,硬是编练起将近一万忠诚可靠的王家卫队来了。
但是。光靠训练是训练不出一支强军地,没见过血的军队即便训练再怎么刻苦、装备再怎么‘精’良,也是一支没有灵魂的军队。琉希帕那短短半天的‘交’战,还远不足以将他们的灵魂锻炼出来。至于这次远征新耐‘色’瑞尔能否达成这一效果,丹尼尔也是心中无数。
在依旧散发着血腥和硝烟气息地中央城堡中。丹尼尔检视了一下海军陆战队集中收缴起来的战利品,结果发现昨晚歼灭的这股敌人真是富贵‘逼’人,光是昂贵地名酒就翻出了一百多箱。还有不少珠宝、饰物、丝绸、香料,以及大量的金币。
而缴获的武器也大多外形典雅,装饰‘精’美,同时兼具极高的观赏价值和极低的实用价值。那些根本打不响的黄金手枪就不说了,连不少看起来很威风的铠甲都是由细细的金银丝编织而成,甚至可以很轻松地用水果刀剖成两半。丹尼尔看得是眼睛发直,脸‘色’古怪,内心更是震撼无比。
“他们是来打仗还是来办珠宝艺术展的?算了,能多捞点钱也是好事。”
不过,等到他坐在吉尔伯特上校曾经坐过那张办公桌后面,听着几个海军陆战队的军官得意洋洋地炫耀着各自的战绩时,这内心就更震撼了。当战果越来越辉煌的时候,丹尼尔的脸‘色’却越来越怪。
从下水道潜入城堡的突击队杀了十七个元帅、三十多个上将,还有圣武士和武僧一百七十七人,外围策应的空降部队虽然只有二十二个圣武士的战果,但是砍了足足八十二个元帅的脑袋,还击毙了上百名高级将官。总计此战的战果,仅元帅级的就斩杀两百五十名以上……
听了如此辉煌的战绩,可怜的丹尼尔中将着实有些头大,是不是元帅将军都上我这儿来了?还是这两年耐‘色’瑞尔帝国管小兵就叫元帅?更要命的是,这战后总结汇报该怎么写?照实上报吧,肯定被人说成是神经病。不上报吧,又是明明白白干掉了这么多的***,肩章佩剑什么的一应俱全,海军陆战队的这帮骄兵悍将还等着封赏呢!万一他们闹将起来,自己手下那点忙着呕吐的王家卫队哪里弹压得住?
丹尼尔不知道的是,在向他汇报战果之前,几位浴血奋战了一夜的陆战队军官曾经在‘私’下里有过这样一番讨论:
“你们几个是怎么写的战果报告哇?居然在击毙敌酋的军衔前面,把他们所隶属的各个自治领给省略掉了!”
“哎呀,这帝国中央政fǔ颁发的军衔和自治领卖的水货,在战功考评上的含金量差得可不是一点半点啊。反正咱们少写几个字也不算错,如果真地完全按那些头衔来算。咱们几个连升三级是跑不了的啦!”
“可是……这糊‘弄’得过去吗?上面的人又不是傻瓜。”
“这你就不晓得了吧。我都打听过了,咱们的这位上司很受‘女’王宠信,却又足足十几年没上战场了,估计对耐‘色’瑞尔帝国近两年滥发军衔的事情不怎么了解。这回能糊‘弄’过去最好,糊‘弄’
,咱们又没有说假话,他能把咱们怎么样?再说了,只是占了小头,大头还得归在他的名下啊。他干吗和自己的功劳过不去?”
“有道理有道理,喂,老兄,你的笔借我用用。我也把报告修改一下。”
……
无可奈何之下,丹尼尔中将只得提笔写了请功文书:“……骤闻突变,职部仓促反击,赖诸军将士奋勇,血战一夜,终大破数万敌军,夺回失地,但尚有近万残敌在外。幸摧敌首脑。斩敌元帅、上将计四百余员,其余斩获如下……另请封有功之臣如下……”
牛在天上飞,可还是有人嫌它飞得不够高。这封请功文书刚刚随着快船抵达琉希帕。就赶上阿克迪娜‘女’王同各方势力摊牌,见到这样一封捷报顿时如获至宝,稍事修改就大肆宣传:
“……敌军二十万自水陆两路夹击,偷袭我重镇北极港,伪政fǔ留守之吉尔伯特所部胆怯如‘鸡’。不战而逃。赖吾皇洪福,诸神庇佑,弗莱雅公主领兵指挥若定。丹尼尔副帅尽心辅佐,我忠勇之将士趁夜反击,以弱攻强,终大破顽敌,斩敌将帅逾千,圣武士数百。敌辎重‘精’锐尽失,回窜不足万人,新耐‘色’瑞尔全境指日可下……希望大家‘精’诚团结,紧紧围绕在‘女’王陛下的周围,不要听信某些***势力地挑拨,依照‘女’王陛下‘一个国家,一个政权,一个核心’的重要指示,为了把我们的家园建设得更加繁荣、富强、和谐而奋斗……”
至于封赏?‘女’王陛下只加封了弗莱雅公主(根本不在战场上)和丹尼尔副帅两位,其余的都踢给了海军元帅图卢斯。而消息灵通地元帅大人自然不会被这样的小把戏‘蒙’蔽,于是陆战队军官们期待的封赏再也没了下文……
***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早晨的雾气渐渐散去。在原地戒备了一夜,并且同前来‘骚’扰的小股‘精’灵部队隔着栅栏和壕沟断断续续打了几阵冷枪冷炮之后,巨熊军团终于开始了行动,不过不是进攻,而是撤退。
代表撤退的号声响起,如释重负的士兵们推倒栅栏,填平壕沟,一辆辆大车随即掉头向着来路疾驰。虽然场面有些‘混’‘乱’,但速度绝对够快。才不到一刻钟,全军七八千人就全部离开了营寨,然后在臭着一张脸的红袍法师费顿地指挥下排列成纵队,开始大踏步地撤退。
侦察兵大队的几百号积年老贼已经在望风专家瑞恩斯坦的带领下打探好了回程地道路,而‘精’灵军不知是来不及反应还是已经没有了余力,尽管有小股哨兵尾随侦察,但是一直没有追击的意图,连‘骚’扰都停了下来。
虽然这回基本上可以说是不战而退,但是给上级的报告自然是不会这么写的,那真是一场只存在于纸面上的惨烈苦战:“……敌军‘精’锐数千趁夜强攻大营,我部多为新兵,不善夜战,但仍依托工事予敌重大杀伤。血战一夜之后,北极港枪声已绝,且敌后援源源而来,我部将士已疲之极,恐有全军覆没之虞,为保存实力,不得已暂且转进以寻找战机……”
同温泉谷那会儿不同地是,既然要救援的不是自己上司,那就只要在纸面上对付得过去就成了。反正泽娜主席也不可能为了替一帮无亲无故,并且自找死路的老爷撑腰,而在临战之际为难自己地嫡系。
飞扬的尘土中,两边脸颊上都带了掌印的菲里坐在一台加装了厚厚毡毯的铁蟑螂上,夹杂在撤退的人流中,时不时回头看看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北极港。卡尔萨斯骑马跟在旁边,见他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不由得出言讥讽。
“昨天晚上是友军有难不动如山,今天就是撤退转进其疾如风了吗?你那位塞尔来的步兵指挥官说得还真是一点不差呢!”
虽然话语颇为刻薄,但菲里的脸皮已经得到了进一步锻炼,对于这样程度的嘲讽还在承受范围内。
“没办法。”他摊了摊手,“巨熊军团的勇敢程度,只够躲在掩体里打枪。如果强迫我的这帮业余军官教导出来的业余士兵像真的野战军一样,在可以看清楚敌人的距离上排列成密集阵,忍受着铅弹呼呼飞过的恐惧,并且在不断有同伴倒下的情况下与‘精’灵军对‘射’……”他脖子一缩,“那才是找死呢,他们肯定更乐意打翻宪兵逃跑。而泽娜主席派下来的那帮由***队改编的宪兵,绝对比谁跑得都快。”
“可是……你们昨天晚上不就是躲在掩体里打枪吗?为什么连守都不守一下?”
“因为粮草和***都不足。
”四下里看看没什么人偷听,菲里终于小声对卡尔萨斯说了实话,“我军是急行军过来的,补给、火炮什么的大多没有及时跟上。随身携带的口粮最多只够吃三天了,你让我怎么防守?与其到时候‘花’大代价突围,还不如趁早撤退,同主力会合来得好。”
“这样啊……”卡尔萨斯微微点头,对这个理由表示同意,“持重起见的话,你的做法倒也没什么错误,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喜欢冒险的军事天才。不过这地方虽然没有什么可供伏击的地形,但你就不怕‘精’灵军尾随追击吗?咱们的后面到现在还吊着尾巴呢!”
“不用担心。”菲里伸手指指天上,“我让奥沃骑着福尔摩斯,嗯,就是那条长的很特别的黑龙去进行空中侦察了。万一敌人真的大举出动,我们就焚烧一切辎重,全体轻装撤退!”
说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得意,竟不由得手舞足蹈起来.“幸亏我有先见之明,从把他们招募进来的第一天起,就着重加强长跑训练。只要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在战场上,只有比你的同僚跑得更快才能更有希望活下去,这帮兔崽子训练得比后面有条疯狗在追还积极哪!”
“唉,你们这帮家伙……还真是撤退转进其疾如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