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开始试着抛去心中杂念,但是显然以朱珠此时的心境她真的很难做到。
童顺没有急着开始,他要等待朱珠彻底的平静下来。
朱珠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平时修炼时容易进入的胎息状态,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的困难。就在朱珠觉得自己已经想不到什么办法的时候,朱珠突然把关注力都放在了胸口的孩子身上。
她开始想着孩子长大的样子,想着他牙牙学语,想着他蹒跚学步,想着他和姐姐打闹,也想着他步入修仙学府。
渐渐的,朱珠平息了下来,带着对孩子未来无限的畅想与欣慰。内心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自己说,你付出的一切,都将是值得的!
童顺敏锐的把握到了朱珠情绪的变化,他松开了握在一处的手,向前伸出悬空的放在石棺之上。
一缕缕紫色的元气透过童顺的手掌钻入养魂棺中,它们在朱珠与孩子之间汇成了一条肉眼可见的纽带。
这缝魂之术乃是逆天而行,养魂棺不仅是为失魂者提供一个容器,也是遮蔽天机的重要事物。
“朱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我为你抽离魂魄之后你就无法再开口了,不过短时间内,你还能听见一些声音。”童顺源源不断的向棺内输送着元气,闭目向棺中的朱珠说道。
“帮我和景山说,我对我的选择绝不后悔。不要费心把我救醒,好好把绵绵和川儿抚养长大。”朱珠平静的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你放心,我会如数转达的。”童顺回应之后,便加大了元气的输送。
童顺的紫色元气很快就充斥满石棺之中,这些元气一分为二,钻入的朱珠与朱长川的脑海之中。石棺中的空间仿佛忽然得到了无限的拉伸,朱珠觉得自己的意识被抽出了体外。
一大一小两颗紫色的圆珠,从朱珠与朱长川的额头浮现出来,圆珠内包裹的就是朱珠与朱长川的魂魄。
可以看到,朱珠的魂魄明亮而凝实。但是朱长川的魂魄却是暗淡而虚幻。
这,便是是缝魂之术的第一步——抽魂。
童顺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此次缝魂之术是他学会此术之后的第一次实践。
之前他也都在异兽身上做实验,成功的概率已经高无可高。不过此番第一次用再活人身上,就连童顺自己也不知道结果究竟会是怎么样。
两颗魂珠各自悬浮在所有者的头顶,忽然朦胧的紫气中出现了一缕青气,缝魂之术此时进入了它的第二步——移魂。
只见那缕青气一闪之间便进入了朱珠的魂珠,它起先只敢游离与朱珠魂魄之外,一番观察之后才敢靠近。
随后,它来到了朱珠的魂魄边,开始绕着朱珠的魂魄不断的游动,每在魂魄周边绕上一圈都会带走朱珠的一部分魂魄。
此时的朱珠只觉得自己全身像是被撕裂开来一样,有一块儿有又一块儿的身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不过渐渐的,她便失去了这种感觉。
那缕气的颜色渐渐的由青转紫,朱珠的魂魄则是在这个过程中变得越来越飘渺起来。
在朱珠的魂魄边转了最后一圈之后,那缕青气完全变成了紫色,此时朱珠的魂魄状态变得与朱长川一模一样。
那缕变得格外粗壮的紫气从朱珠的魂珠中钻到了朱长川的魂珠里,与方才一样它开始绕着朱长川的魂魄盘旋起来。
这缝魂之术的最后一步——合魂,就从此时开始了。
合魂是这缝魂之术的最重要一步,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若是那粗壮紫气被惊散,不仅原本失魂之人会当场死亡,这献魂之人也将无法收回自己的魂魄。
就在此时,石门之外传来了一阵敲门之声,还伴着一个男人的呼喊:“朱珠!朱珠!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这样我和绵绵怎么办?”
门外之人正是朱景山。
稍微早些时候,朱景山在石床上幽幽醒转过来。
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便醒来,这都要得益于童顺开给朱景山的凝神丹丸,息魂草与凝神草互为伴生灵草,两种灵草虽然长在同处,但药力却是千差万别。只不过当两种药力混在一起时,它们便会趋于平和,失去药性。朱景山前几日服下的凝神丹丸在他体内留下了大量凝神草的药力,此时被息魂草的药力一激便显现出来。
两者在朱景山体内被中和在一处,这才让朱景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醒了过来。
朱景山完全清醒之后,发现朱珠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果断意识到自己还是大意了。来不及再想更多,朱景山一个箭步就冲出了石室。
门外候着的医修有些惊讶朱景山醒转的速度,却没有多加询问,只是将童顺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面前这个心中大乱的男人。
按照童顺所说,朱景山很快就找到了朱珠所在的石室,他想推门而入,却发现整道石门已经被童顺从内部封死了。无奈之下,朱景山只能锤打石门,高声呼喊朱珠的名字。
并不见童顺开口,朱景山就清晰的听见了童顺的话语:“缝魂之术已经开始了,不能中途停止,不然你的妻儿都会陷入危险。你也不能如此大呼,此时正是紧要关头。此事已成定局,你勿再强求。”
听那童顺所言,朱景山砸到一半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此时的朱景山心中悲痛不已,他只恨自己没有再多防备一日。
朱景山背身坐在石门外,头发衣冠具已凌乱不堪,但是他自己却毫无察觉。此时的朱景山心中只有朱珠的音容笑貌,往日种种皆浮现在了心头。一滴又一滴的泪从朱景山眼角滑落,他强忍着不发出半点声响,双手已是一片殷红。
合魂的过程极为耗时,虽然两人已是世间至亲,但是魂魄融合终究不是易事。再看童顺此时已是一脸煞白,一身精力已是十去其九,若是合魂再不完成,只怕是童顺自己都要油尽灯枯。
那道携着朱珠魂魄的元气如今又变回成了青色,一缕缕细魂从青气中剥离出来,融入朱长川的魂魄之中。
终于,那道青气彻底变回了原色,再盘桓一圈之后便消散的无影无踪。两颗魂珠开始渐渐下沉,穿过额头回到躯体之中。
棺中的紫气此时也已消耗殆尽。
童顺收回双掌,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好在他身后还有石棺,让童顺撑住了身体。
此时的童顺有些心有余悸,若是合魂所用之时再长上些,只怕一切都会功亏一篑。童顺此时还不敢运气,屏住呼吸探查石棺中的情况。
躺在朱珠胸口的朱长川原本已是气若游丝,此时他之呼吸却是越来越凝实越来越明显。
朱长川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两下
三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停止了
下一秒,一阵嘹亮的哭声自石棺中响起。
朱长川似乎被憋坏了
又似乎在表达对母亲的哀伤。
嘹亮的哭声穿过石门,一下就击中了朱景山的心房。
错愕,欣喜,悲伤......无数种情绪涌上了朱景山的心头。
一时之间,他竟是不知道应该是笑还是哭。
朱景川的耳中,娃娃的哭声越来越近,童顺抱着哭得声嘶力竭的朱长川推开石门走了出来。
看着面前的朱景川,童顺向他转述了朱珠的原话:“她说她对自己的选择绝不后悔。请你不要费心把她救醒,好好把绵绵和川儿抚养长大。”
说完这两句话,童顺便不再开口。他把朱长川小心的放入了朱景山怀中,示意朱珠就在里面。
随后,转身离开了。
朱景山看着怀中的朱长川,轻柔的贴了贴他的脸。然后抱着无比复杂的心情,一步步走了朱珠所在的石棺旁。
朱景山盘腿坐了下来,看着石棺中的朱珠,良久之后才说道:“朱珠,我们的孩子醒过来了!他会哭了!我想他应该是饿了,你给他喂一次奶吧。”
朱景山俯下身,解开朱珠身前的衣袍,然后把朱长川放进了朱珠的怀中,把襁褓盖在了孩子的背上。
朱长川靠着本能,在朱珠的胸口寻到了生命的源泉,马上开始吸吮起来。
感受着来自母亲的温暖,渐渐的,他停止了哭泣。
朱景山靠在石棺边上,用手理着朱珠散乱的发丝。
缺了一魂一魄的朱珠,就像往日睡在朱景山身边时一样,均匀的呼吸着。
好像就在下一秒,她就会醒过来。
朱景山轻声的呼喊着朱珠的名字,止不住的泪水落在朱珠的脸颊上。
朱珠的眼角,不可查觉的划过了一滴眼泪。分不清,到底是她的泪水还是他的泪水。
远在凤霞山的朱绵绵此时正搬了一只小板凳坐在自家洞府门口,她在等着自己的爹娘和弟弟回来。
但是凤霞山泥泞的山路上,却是半天也没有上来一个人。
没来由得,她觉得有些心痛。
然后一滴滴眼泪不讲道理的夺眶而出。
陈橙听见声响来到朱绵绵身侧为她拭去泪水,柔声问道:“绵绵,你这是怎么了?”
朱绵绵红着眼委屈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这里有些痛。”
说着,她拉过陈橙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陈姨,这里,特别痛!”
......
朱景山在棺外守了一夜,朱珠胸口的朱长川哭了吃,吃了睡,睡醒了又哭。
这是朱长川,与母亲最后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