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茂欣被姜茂财这一推摔了个趔趄,险些也撞上桌子,吴帐房扶完小豆子慌忙来照顾姜茂欣,好声安慰道:“大少爷是正在气头上,大小姐千万别放在心上,也莫和他置气。”
姜茂欣被和吴帐房扶到厅里的圆椅上坐下,她摆摆手道:“我没事。”
她看着熟悉的布庄,突然觉得今日的布庄比那一日都冷清萧条,冷飕飕的。她突然苦笑了一下,说:“真没想到啊,姜家的招牌,竟然断在我手里了。”
吴帐房听了这话眼泪顿时就下来了,他俯身对姜茂欣说:“大小姐,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从小到大,您可是从来不说这种丧气话。”
姜茂欣笑笑,从前她是那样的,在爹爹的关爱下,养成了自命不凡的臭脾气,以为自己厉害得很,没什么事难得倒她,没什么事她办不到,所以从来不说丧气话,可她现在经世了,明白了,知道自己那无根可循的自信是多么可笑。
吴帐房继续说道:“我知道姜小姐现在着急,但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的。”
姜茂欣打起精神,问道:“此话怎讲?”
吴帐房道:“今个虽然没卖出去什么东西,但通过这件事我们还是能看出不少东西的。我们的布匹一挂出去,就有这么多人围观,由此可见大家对这批布料还是很好奇很有兴趣的。”
姜茂欣点点头,吴帐房说得很有道理,人总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这种好奇从某种程度上看也是对未知事物的怀疑,这样的阶段正是人的态度最摇摆的时候,推一把可能就往前,吓唬一下可能就逃跑,而富贵夫人的出现无意起到了他们最不希望的作用。
这时开口问道:“可是有兴趣又有什么用?大家到最后也只是看了看,并没有买啊。”
“是的,”吴帐房说:“好奇并没有用,因为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个东西是好还是坏。所以我们需要指引他们,让他们知道,这个东西是好的,值得他们掏钱买。要不是那个胖婆姨!”吴帐房低声骂道,他无限惋惜地说:“若今天来的是个身段优美,美如天仙的姑娘就好”
从布庄回到姜家,姜茂欣还一直思考着吴帐房跟她说的话。在思考的过程里,她慢慢捡回了自己碎了一地的自信心。她相信,他们的东西是好东西,这一点毋庸置疑,现在的问题不过是让其他人也相信这一点罢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姜茂欣推门出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问道的下人答道:“回小姐的话,是大少爷从窑子回来,正在大厅里跟少夫人吵架呢。”
姜家大厅前,姜茂财一身酒气和胭粉气,不知道是喝了多少酒,走路走不稳当,满脸通红地被两个小厮搀扶着要往前厅走。姜茂财的妻子李氏披了一件风衣,急匆匆地从屋里出来接姜茂财,见姜茂财这个模样,吓了一跳,马上让小厮别把人往前厅带,赶快带到她屋里。
可姜茂财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指着自己的妻子就破口大骂:“你这丑婆娘,莫扫了老子的兴。”
李氏被骂得先是一懵,她跟姜茂财虽说没有海枯石烂刻骨铭心的情谊,那也有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恩情。自从嫁给姜茂财,李氏更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心一意为姜茂财好,现在却被姜茂财当着下人的面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丑婆娘,李氏顿时不干了,跳着脚骂道:“姜茂财真不是东西,我跟了你这么久,从没过上什么好日子,还被你这么遭批,你给我老实交待,是跟哪个臭娘们鬼混去了?”
姜茂财哈哈一笑,说:“迎春楼的姑娘!个个比你年轻比你美。”
“你!”李氏气得满脸通红,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她知道丈夫作乐是常事,她做妻子的该忍耐。但再怎么地当着下人,也得给她一个面子,李氏一抬脚,本来是准备往姜茂财胯下狠踹,但转念一想,这一踹虽然断了他的快活,可也断了她的,若一时没个轻重断了子孙,吃苦头的还是她自己,于是改往姜茂财肋骨上踢,踢得姜茂财佝着腰嗷嗷吐了半晌。
“我的儿哟,这是怎么回事儿?”姜夫人闻声出来了,她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正弓着身子往外吐黄水,顿时心如刀割,抱着姜茂财哭道:“我的儿哟,你这时怎么搞的?”
李氏把脚往后缩了半步,姜夫人把姜茂财是宠的没个边,好险她是来晚了一步,若是真撞见她踹她的儿,指不定要把她怎么地。但李氏心里有气,便眼泪一抹,跟姜夫人告状道:“娘,您瞧瞧他,到外头作乐,还把不把我这个妻子放在眼里了?”
“这……”姜夫人抹了把姜茂财的脑门上粘着的头发丝,在外头作乐自然是不对,但男人嘛,总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她们做女人的就该忍耐一下,“男人嘛,”姜夫人喃喃道:“总是吃不饱的……”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梆梆声,是姜老夫人手里黄木桃拐杖磕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冬梅在前头挑了灯,低声道:“老夫人,是大少爷回了。”
姜老夫人斜眼扫了厅下,“从哪儿回来了?”
姜茂财本来还醉得云里雾里神志不清,眯眼瞧清来的时姜老夫人顿时醒了一半酒。姜老夫人虽然是他的奶奶,但对他一直很苛责。他做错了事,在娘亲姜夫人面前撒个娇打个哈哈姑且就能过去,但在姜老夫人面前,那就想都别想,小则训斥,大则家法,貌不留情。
姜茂财这一怕,本来就无力的腿像面条一样站不住,往前一个趔趄,跌在地上,吓得姜夫人慌忙将人扶起来,又揉膝盖又揉脚,连连道:“哎呀哎呀,这是摔着哪儿了?”
姜茂财抬头偷看了姜老夫人一眼,又迅速低了下去,不敢做声。
姜老夫人冷眼瞧着姜茂财和姜夫人,眼皮翻了一下,手里的黄桃木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磕,道:“从哪儿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