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姜家用膳。姜茂官不懂事儿,一落座便趴在姜茂欣的腿上,问姜茂欣大哥上哪儿去了,姜茂欣不忍心让一个孩子难过,便骗他说大哥有事,过几天就回来了。姜茂苒怕姜茂官童言童语,在饭桌上说错话让娘又哭,便把姜茂官抱过去给他剥橘子。
姜夫人还有李氏应该是昨日回去后又哭了一晚,眼睛都肿得厉害,尤其是李氏,本来细长的眼睛,肿成了捏人脸上用牙签划出来的缝。李氏照了镜子,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不怎么好看,便在嘴唇跟眼皮上扫了些胭脂,没遮住浮肿,倒显得人又可怜又滑稽。
姜夫人吃了些蛋饼清粥,又酝酿了下,便开始跟姜老夫人告状了。她对姜老夫人说道:“我瞧老夫人今早气色比往日差了些,也是为姜茂财担心,没睡好吧。”
姜老夫人道:“我睡得还好,倒是你,眼睛都肿了,我屋里有点软膏,你拿去涂在眼皮上,至少好受点。李氏也那点,你更厉害。”
姜夫人谢过了,又道:“今儿的蛋饼味道好得很,往日吃起来,要么觉得咸了,要么觉得淡了,总不合口,今天难得做的这么好,连葱花都撒得恰到好处了……”姜夫人一顿,道:“可惜茂财却吃不上。”
李氏附和道:“是啊,茂财早上最喜欢吃这个了,要加葱多的,今天的多加了一把葱,都是葱香,他却吃不上。”
姜夫人道:“他若是能早点出来就好了,在牢里多苦啊,真是让我这个做娘的心疼。”姜夫人铺垫完了,话锋一转,道:“茂欣,你在外面做生意,是不是认识不少来头大的朋友?有没有能说得上话的,求他们帮上一把,让你哥哥从牢里出来,回家住着多好。”
姜茂欣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没开口,姜老夫人却说话了,“行了行了,你的意思我能不明白么?不就是要茂欣丫头去求人把茂财给弄出来么?我就不明白了,姜茂财可是你亲生儿子,你就想真么害他?”
“我……”姜夫人顿时愣住了,“我,我怎么就害他呢!”昨晚姜夫人哭得太久了,把眼泪都流干了,现在想挤出几滴来,却怎么也挤不出来,只能干嚎道:“我想让他回来过好日子有错吗?那里是什么地方?里面关的是什么人?他都在里面待一整天了,怎么受得了?!”
姜老夫人道:“那你就要他这么不明不白的回来?你知不知道外面人是怎么骂他的?骂他是奸商,黑心肠,认定了是他在染料里放毒草牟利。好,你找人把他弄出来了,然后呢?就让她这么背着奸商的罪名,一出门便被人用臭鸡蛋砸死吗?!”
姜夫人顿时哑口无言,“我……我,我也是为了他好。”
姜老夫人微微放缓语气,道:“茂财是我亲孙子,我难道不疼他吗?他在牢房里受苦,你觉得我就很舒服吗?可现在没别的办法,有些苦,该吃的时候就得硬着头皮吃下去,不然以后要吃得苦更多!茂财想吃什么,差下人给他在牢里送点去,不让送便给狱卒塞点钱。你便让他在里面再多熬几日,把罪名洗了,光明正大的出来,那不好吗?”
“是……”姜夫人纵然还不服气,但也只能道:“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全,我差点干傻事了。”
姜老夫人道:“这事暂且不提,现在说说茂欣丫头的事儿。”
三十六章
姜老夫人道:“这事暂且不提,现在说说茂欣丫头的事儿。”
姜夫人便是一愣,道:“茂欣丫头怎么了?”
姜老夫人道:“茂欣再怎么也是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家,你怎么能让她随便去找人呢?我记得昨日早上,你跟李氏还指点,说茂欣丫头一个姑娘家,不该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更不该学着做生意,这叫不检点。那让她东奔西跑去求人就妇道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夫人面上顿时挂不住,但姜老夫人又句句说得在理,想为自己分辨几句都无话可说。李氏更是被点了名,也无言以对,但再心里又多恨了姜茂欣几分,觉得姜老夫人现在训斥她跟姜夫人,全是因为昨天晚上姜茂欣去姜老夫人房后搬弄了是非。李氏又想到自己丈夫现在不在,在姜家算个外人,该受欺负,于是心一酸,簌簌往外掉眼泪,搁了筷子,早膳也不用了。
姜老夫人瞥了李氏一眼,见她还不服气得很,竟跟她摔起筷子来。姜老夫人是个讲道理的人,但她觉得李氏这个做法太不服管教了。她是好言好语的在跟她说,昨晚姜茂欣也是好言好语地跟她说,她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就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在跟她做对,都在欺负她,典型的小家子气性。姜老夫人便道:“李氏,你怎么不吃了,今早的饭菜不不和胃口?”
李氏摇头,垂泪道:“吃不下,一想到二爷在牢里受苦,我就什么胃口都没了。”她话语凄惨,吓得正在喝汤的姜茂苒慌忙也将筷子放下了,似乎再多喝一口都是罪过。
姜老夫人便道:“你不吃不喝,茂财在牢里就能好受一些了吗?”
“我知道不能,”李氏扬起脸,脸上满是泪水,“但我只求我心里好受,明明有办法让二爷出来却不干,这和亲手把二爷带走的衙役有什么区别!”
饭桌上的众人不由脸色微变,姜茂苒诧异地捂住嘴,姜茂欣跟姜夫人也吓了一跳。姜夫人跟李氏的联盟维持到今早虽然已成了两截藕中间的丝,虽然已经徘徊在断绝的边缘,但还黏着,于是劝李氏道:“你莫说了,不愿吃便回房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