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花无情已到了扬州城。
扬州城,墨客骚人饮酒作乐之地,市场的繁华和喧闹并不适合花无情,他安静地走在人群中,对一切身外之事置若罔闻,在他眼里没有常人的欢乐,只有任德,野鬼捕头任德。花无情知道杀手隐于市井,他注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有丝毫的杀气也好。
“敢问公子……”
花无情猛地回头,却见一名女子站在身后满脸笑意地看着他。女子笑靥如花,微微鞠躬,她穿着翠绿的衣裙,怀抱着一架古琴,她没有杀意,看上去就是一个寻常女子,此时来找花无情,怕是有事相求。
“何事?”
“倒不是什么要紧事情,我见公子一人在这扬州城中徘徊许久,却好似并无事情要做,正好小女子在此为路过之人抚琴,也好纳些金银用以度日,公子既然无事,不妨来听上一曲?”
“无妨。”
寻不到野鬼任德,花无情索性暂时不去找他,他随着女子来到一个小亭里坐下,听她抚琴。她的玉指纤细,从琴弦上拂过看得人心动,渐渐的,听她抚琴的人多了起来,甚至将整个小亭子围得水泄不通,然而她却并不在乎,她静静地抚琴,琴声悠扬,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宁静的竹林,不想离开。
一曲奏毕,女子起身走到花无情面前,微微颔首。
“公子以为如何?”
“好曲,好琴。”
“呵呵……公子当真与众不同,来来往往之人总是心性浮躁,明是听曲,实则是为了看我一眼,唯有公子真正是在听曲,这倒是让人钦佩。”
要知道花无情身为杀手自然不会有那么多浮躁的心性,可除此之外,花无情几乎一直呆在山上,在他看来女人和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自然不会因为眼前女子的面容而产生一丝动摇。
“请问公子如何称呼?”
“花无情。”
“无情……我看公子倒是有情得很。”女子掩面一笑。
花无情正欲发问,却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急急向这边跑来,她费力地挤过人群,上前一把抓住女子的手。
“哎呀,乖女儿,可把妈妈担心死了!你怎么又出来乱跑!要是被这些臭男人看光了,我不是亏大发了!赵员外已经到了,指明要听你抚琴,还不快快随我前去?”
“妈妈不用担心,留仙阁这么多姐妹总能找出两个赵员外喜欢的来陪着他,况且赵员外若是真心要听女儿抚琴,等上一刻半刻也是无妨的,”女子轻轻拉开女人的手,走回亭子中间抱上自己的琴,漫步走到花无情面前停下,“小女子就住在这留仙阁中,公子若有兴致,改日再来听一曲也无妨。”
说罢,女子回头看着那个妖艳的女人。
“妈妈,女儿有一事相求。”
“哎呀,乖女儿,你有什么事情妈妈还能不答应么?”
“这便好。妈妈知道,那些男人每天呆在留仙阁里只为了见女儿一面,然而妈妈总是找出各种难题难为他们,那都是些庸俗好色之人倒也无所谓了,只是这位公子,”女子转头看了看花无情,“若是这位公子来找女儿,不论什么时候,还请妈妈放行。”
“这……也罢,就便宜他了,不过银钱还是……”
“银钱,由女儿替他出。”
“什么?乖女儿,你要替这个男人出钱,那可是你自己攒下来的!”妖艳女人上下打量着花无情,好像要把他看穿。
“无妨,女儿情愿。方才的事情,还请妈妈答应。”
“好吧好吧!真是便宜这个臭男人了!”
说着,被称为妈妈的女人急急忙忙地带着女子离开了。
女子刚走,周围的男人就对花无情投来嫉妒的目光,可是更多的还是在恭喜他有这般好的运气。
“她是谁?”花无情顺口问了一句。
“她是谁?!你居然不认识她?!”旁人不禁惊讶,“那是留仙阁的怀寒笙,怀姑娘啊。留仙阁是扬州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那位怀姑娘虽然刚到此地两个月,却坐上了头牌的位子,只可惜她卖艺不卖身,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和老爷员外都只能花重金听她抚上一曲,欣赏一下怀姑娘的绰约风姿,我们这些没钱的更是只能暗地里偷偷地看看她,就是十分满足的了。所以你这次赚大了!就偷着乐吧!”
花无情眉头一皱,转身离开了。
夜永远都那么静,花无情一个人走在路上,追寻着任德的踪迹。偌大的扬州城要找出一个没有见过的杀手谈何容易,花无情总不能随便逮着一个人就问他野鬼捕头任德在哪儿。夜半无人,总是难免觉得孤寂,自然还有一定的恐惧,然而花无情不在乎,他一心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在阴森的寒风中捕捉着哪怕是仅有的一丝杀气。
是有杀气,不过转瞬即逝。
花无情飞身而起,停在留仙阁的牌匾之上。
房中灯火摇晃,花无情移步到窗前,偷偷地向房中看去,一个步履蹒跚的男人向面前的女子遥遥晃晃地扑去,从背影,花无情认出女子正是白日里见过的怀寒笙,虽不明情况,花无情还是跃入房中,拔剑划伤了男子的左臂。男人的衣袖露出很大的口子,在他转头怒视之时,花无情发现了他左臂上纹有一个血红的“捕”字,笔法苍劲,令人胆战心惊。
“你,可是野鬼捕头任德?”花无情眉头一皱。
“是……又如何……”任德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正常,似乎说话让他觉得很是费力。
但是花无情无暇分心,他眼前就是天下七大杀手之一的野鬼捕头任德,杀了他,就完成了此行下山的第一个目标。无需多想,少年拔剑出鞘,他的白衣在空中划过一个凌厉的弧度,下一剑便直指任德面门而去,只见任德也不惊慌,深吸一口气,抬起右臂竟将无情剑生生挡下,花无情一惊,翻身后撤,落在怀寒笙面前。
“小毛孩儿,我知道你在城中找我,”任德邪笑一声,撑着桌子站起来,“然而今日我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你玩耍了,若不是我今日不慎……”
花无情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再次提剑而去,他白衣飞转,似仙鹤起舞,长剑直下,如猛龙夺珠,剑法凌厉,招招夺命,无一不想至任德于死地。然而任德不带任何武器,单凭双手与花无情兵刃相接,二人你来我往之间竟有铁器相互撞击之声,直到百余招后,花无情不再出剑为止。
“你的手究竟有何古怪?”花无情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问道。
“少年人,你的功夫不错,然而你以为这野鬼捕头的名号是我骗来的么,”任德扶着桌子坐下,他看上去似乎越来越无力了,“世间人都惧怕鬼魂,更有人说连刀剑都伤不得鬼魂,唯有人的阳气方能使鬼魂畏惧。我任德一身热血,练得这钢筋铁骨,便是野鬼游魄也毫无惧怕,哪怕到了那九殿阎罗之上,阎王爷也得畏我三分!怎是你一个黄口小儿……噗……”
任德还未说完,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花无情盯准时机飞身上前,欲趁此机会夺取任德性命,然而任德乃是天下七大杀手之一,哪有这么好对付,当下二人便又战在一起,打斗之中二人在房内移动,眼看就要伤到怀寒笙了,只见任德动作忽然一滞,花无情抓住机会,挡在怀寒笙面前,反身一剑穿心,再拔出剑时,任德胸膛早已是鲜血喷涌,显然已是活不下去了。任德扶着一旁的柱子,看向花无情站立的方向,凄惨地笑了。
“果然……绝世高手……”
这是任德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七杀”之一,野鬼捕头任德,就这样陈尸留仙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