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尝试过,在水底,观望这个世界?
是的,在离地面不到两米的游泳池里,仅仅是用“观望”作为动词,它代表你是一个旁观者。()
水上的一切是浮夸而扭曲的,但所有景物又都带着水的清澈与柔软。明明意识是清醒的,但眼睛却告诉你这是在做梦:有的人变胖了,有的人变瘦了,有的人变丑了,有的人变漂亮了。
水上的时间比水下要慢半拍。世界,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清晰无比地把它的每个细节都展现在你的面前;声音变得空灵而浑厚,你听着它,就仿佛在炉火边听老老老——老爷爷讲那睡前的故事。
白诺是一个旁观者。
但他终归是一个不安分的人,即使他带着一种明媚的忧伤,用四十五度零点三八分的角度来仰望这个世界,他的内心仍然是千变万化的,是鼓舞悸动着的。他的喉咙一旦发痒,血液一旦开始沸腾,就会有一些……澎湃的呐喊,从液体柔软的禁锢中不自知地透露出来。
在他的视线中,晋锋不再是晋锋,晋锋是方敬,但晋锋又不是方敬。
于是他恍然大悟:原来我只是一个灵魂,我眼中的世界应该只是灵魂的世界吧。
白诺眼中看到的晋锋长着一张和方敬一模一样的脸,白诺鼻中嗅到的晋锋有着和方敬相似相近的气息,但那只是一张脸而已,有方敬的五官,有方敬的神韵,但是……
只有脸。
那是一个没有大脑的灵魂。
就像一具断了头的尸体,被人往脖子上随意插上了一张面具。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灵魂呢?
他好像对着这个破败的灵魂,说了一些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那是一种任性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无理取闹的发泄。
——好讨厌的感觉,有什么东西要落下来了吗……
好大一块墓碑,上面好像刻着一个人的名字。
伍醉娘……伍醉娘是谁?
——是我,那是我的墓碑。
是水下的另一个声音。
——哦,墓碑下的那个男人是谁?
——谁知道呢?反正我的墓碑快要碎了。
——碎就碎吧,墓碑下的那个男人是谁?
——我的墓碑就要碎了!
——啰嗦死了,给我闭嘴!
墓碑下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扑通!”
心在跳
一颗微弱的火苗疲惫地直起身子。
黑暗中,仿佛若有光。
“扑通!”
那颗火苗变成一束光,那束光散发出七彩的颜色。
心与心的彼岸,架起一道彩虹。
我想站起来!
白诺对自己说。
水下的另一个声音仍然在痛哭嘶鸣,但她越来越弱,弱到白诺几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裂缺霹雳,丘峦崩摧,一阵金铭鼓锣的混乱杂音从水面上直冲到白诺的耳边:
“我要把你……一点一点……”
“……砸成……”
“……稀……巴……烂!”
巨石猛地落下!
“轰!”
一声巨响,然后是“噼里啪啦”的裂痕扩散的声音。
尸鬼露出惊讶的表情。
一柄短斧颤颤悠悠地架在晋锋与巨石之间,架着斧子的人整个身体都是颤抖的,他的手臂青筋暴起,虎口崩裂,汩汩鲜血从狰狞的伤口中喷溅而出,短柄斧的斧头几乎全部都嵌入到了巨石之中。
墓碑上的十一个字“醉娘吾爱,刚,于乙酉年泣立”,从“刚”字的中间裂开,整座墓碑被这把锋利的斧头劈得摇摇欲坠。
是迟睿!他在万分危急的最后关头,终于爆发出非人类的极限速度,冲了过来!
“我操烂你丫个大骚逼!贺子淑,你他妈的还不赶紧给我出来帮忙!”
“等我们都死了,难道你一个人来玩植物大战僵尸么!”
尸鬼举着石头,一听这话,它僵硬而铁青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神情:“哦,还有另外一个人?”
迟睿赶紧卖队友:“对对对,正五点前方那棵‘丫’字形的槐树下,埋伏着两个人呢,都是道士!”
尸鬼转头,森冷的目光似乎能穿越一切屏障,狠狠地打在贺子淑身上!
贺子淑心里一“咯噔”:完了,迟睿他们,竟然早就发现她在这里了!
可恶,这下该怎么办?
迟睿架着短柄斧,趁着尸鬼的注意力被转移,猛地向前推去。
一人一尸,一斧一石,就这么向着老槐树下冲了过去。
贺子淑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啸而过:坑爹啊,这不是坑爹呢吗!艹艹艹艹艹!
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尸鬼缝了密密麻麻针脚的后背越来越大,看着几乎裂成两半的巨石从空中砸下,看着两个欠凑的身影从天而降,带着势如破竹的威武气势,猛地向她压了下来……
“轰隆隆隆隆!”
“哗啦啦啦啦!”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漫天弥地的尘土飞扬,碑碎了,坑沉了,迟睿在最后关头扔掉了短柄斧,拼死一跃,单手抓住了老槐树的树枝,挂在了上面。
坑里趴着尸鬼和墓碑的碎片。
常路峰被压住尸鬼身下,贺子淑则一屁股跌坐在一旁。
尸鬼“呵呵呵”地桀笑,它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明明后背朝天趴在地上,但脸却冲着贺子淑,嘴巴以一种非人所能及的巨大弧度裂开了,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登时把贺子淑给吓得簌簌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看着吊在树上的迟睿,灵机一动!
尸鬼虽然眼睛盯着贺子淑,但它的手却将压在身下的常路峰如抽一根棒槌一样抽了出来。常路峰已经被砸晕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进入了昏迷状态。那尸鬼连膝盖上的关节都没有弯,就这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然后将常路峰的身体像麻袋一样甩到了身后。
“呜呜呜呜……”
在头部砸上那如岩石般坚硬的后背的时候,常路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首*发』
以轴心脚站立,左脚前踏,左腕牵引,右腕自然滑向身体右侧,投!
“嗖--”
尸鬼像投掷棒球一样,轻轻松松地,将常路峰的身体给扔了出去!
“砰!”
一声闷响。
常路峰的身体拦腰砸在一座墓碑上,然后“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打了几个滚,再无声息。
尸鬼回过头,想收拾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却发现,坑里空了!
没人了……贺子淑去了哪儿?
一道金光在空中闪过。
金色的琴弦在老槐树粗壮的枝干上缠了几圈,然后打成一个活结,琴弦的主人被巨大的拉力猛地提起。她两只手紧紧拽着琴弦的末端,整个人像蜘蛛侠一样在空中腾飞;她苗条的身躯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眼看就要落在树坑十米开外的一片空地上。
哈哈,贺子淑在心中得意地笑了:老娘不跟你们玩了,头发已经到手,现在只要逃出乱坟岗,随便在那个犄角旮旯藏着,等半个小时一过,老娘就跟你们这些倒霉催的说拜拜喽!
原来在刚才尸鬼压下来的一瞬间,她竟然还有心思用琴弦从它脑袋上切下一缕头发,这种为了诅咒道具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的行为,真是丧心病狂!
可她没有得意多长时间,身体就突然往下一沉……
怎么回事?
一双满是泥泞和血污的大手扣在她丰满的胸脯上,火热的身躯贴在她的后背,两条腿如章鱼的触手一样死死夹住了她的腰。贺子淑甚至能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流喷在自己敏感的脖颈皮肤上,有个棒状的家伙和那火热的身躯一起,贴在她的后背上,二者稍微一摩擦,那个棒状物竟然隐隐有了□的趋势!
操,是他!他从树上跳了下来,刚好扒住了贺子淑!
一个欠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贺子淑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忘记这个声音的主人了:
“艾玛,子淑妹子,你能不能别老来回晃来晃去的,我头晕啊!咦。。。。。。这是什么。。。。。。诶诶诶诶诶,你从哪里得到这缕头发的啊?”
迟睿一边说着,一边从贺子淑怀里掏出了尸鬼的头发,他不但将贺子淑拼死夺来的头发放入了自己怀里,而且还更加卖力地抓起手底下两团温热的肉球,然后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啧啧,你这个女人当得……可真不咋地。连明霞都有c,你嘛,顶多算个b。”
等贺子淑终于反应过来什么是“c”和“b”之后,她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她恨不得现在就腾出手来,将那个可恶的、占了便宜还不识货的男人扇成猪头然后切成渣渣,但她的手刚要松开,胸口就传来一股剧痛——
是了,她的两只手必须紧紧握住琴弦,否则巨大的拉伸力就会将连着琴弦的心脏从她的胸腔中给生生拖出来!
贺子淑憋屈极了,她不得不忍受这个男人的调戏与利用,而且树枝成受贺子淑一个人的重量还算勉强,但加上迟睿这个一百来斤大男人的重量就……
地面离两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眼看在离那尸鬼不到五米的地方,他们就要……
贺子淑在心里将迟睿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边,然后她感到脚下猛地一蹲,心中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果然,脚背着地,脚踝轻轻一扭,从下肢窜来一股钻心的剧痛……
完了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贺子淑跌倒在地上,她的整个踝关节都断裂了。
她勉强试了好几次,费劲心思想从地上爬起来,结果都没有成功。可恶可恶可恶,本来已经快要成功了,诅咒道具到手,只要她能平平安安回到宿舍,就能一跃成为一线演员,到时候十三组就能拍拖吊车尾的尴尬境地,不必再年年为了“死亡判决”而忧愁,而她贺子淑也将成为十三组的领袖,以后说不定还能……
可现在呢,现在呢!都怪这个该死的迟睿,都怪他!不但坏了她的大事,还要害了她的性命!
眼看恶鬼就在五米开外的树坑旁,她却连站起来这种小事都做不到了,贺子淑心中又急又怒,绝望、不甘、委屈、愤恨,还有生理上的疼痛……百般心思都化作两泡热泪,哗哗地从眼中冒了出来。
反观迟睿,在两人玩空中飞跃的时候,他是整个人挂在贺子淑身上的,所以落地的时候是背部先着的地。落地之后,他就地一滚,将本来就已经被贺子淑分担了大部分的冲击力基本全给卸掉了,所以身上一点伤都没落下。他敏捷地爬了起来,待身体立定后,便迅速从怀里掏出古画。只可惜那古画似乎对尸鬼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安桥古画中的青面恶鬼属于精神攻击诅咒道具,它只能对付灵体状态的鬼魂,对已经附身到尸体上变成僵尸的尸鬼没有任何攻击力。
他将古画收进怀中,目光四处一扫,很快便找到了晋锋。
晋锋身边竟然是……意识已经清醒了的白诺?
迟睿赶紧奔了过去。
“锋哥!”他跑到近处才敢叫出声来,生怕自己的声音把那恶鬼给吸引过来。
“小白恢复意识啦?”
晋锋一手撑着白诺的肩,一手搂着他的腰,摇头失望道:“还没有,刚才他突然站起来,我以为他已经成功了,结果一看眼睛闭着,就知道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不过我觉得他快成功了,我能感受到强烈的精神力震荡,说不定他在和伍醉娘斗争,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我相信他就能彻底摆脱她!”
迟睿快急疯了:“那现在咱们该咋办啊,那尸鬼马上就快过来了!贺子淑那个婊子估计摔残了,我的古画又不管用……”
“我架着白诺,你背着贺子淑,让她负责抵挡尸鬼!”
迟睿的眼睛睁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你说啥?不……是……吧……”
“别废话了,赶紧把她带上,现在唯一有攻击力的就是她,让她先牵制住尸鬼,咱们能逃多远有多远!”
晋锋再也顾不得压低声音,因为那恶鬼已经朝他们奔过来了,他用几乎是吼叫的音量朝远处跪在地上绝望的某女大喊:“贺子淑,我们带你一起逃,离天亮还有半个小时,说不定咱们都能活命!”
贺子淑抬起头来,只见晋锋拖着白诺,迟睿冲在最前边,他们身后不到十米处,追着一具张牙舞爪的尸鬼……
她咬咬牙,撅起屁股,用尽吃奶的力气,用两条手臂支撑着从地上跪了起来——她的两只脚全废了,连站起来的能力都没有,只能跪在地上做好逃命的准备。
迟睿奔过来的一瞬间,微微一弯腰。贺子淑在地上猛地向前一窜,利用地面的反冲力和身体绝佳的柔韧性,窜上了迟睿的后背。
“操,幸亏你不是d,要不然还不得膈死老子!”
贺子淑努力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她两脚无力,只能靠一只手搂着迟睿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掏出了诅咒道具——偷心弦。
最后的逃亡,还有半小时!
晋锋用仅存的最后一丝灵力展开精神力探知网,结果网络刚一展开,就从身后看到一块巨石飞天袭来,眼看就要将他和白诺砸倒在地!
再往后看,尸鬼正从地里掀起另一块墓碑,眼看又要砸过来!
“巨石,身后顺时针十二点方向,高约三米,快!”
贺子淑应声弹起手指,金光乍泄,细如牛毛的琴弦带着一丝寒意“嗖”地飞到众人后方,猛地向后抽击!
“啪啦!”
巨石被当空抽裂两半,“轰隆隆”地砸到了地上。
“嗖”、“嗖”、“嗖”、“嗖”……
漫天的墓碑,这景色壮观极了,远处,尸鬼在得意地笑着,似乎在讽刺他们的不自量力!
贺子淑彻底绝望了。挡不的住,她的琴弦号称三十八根,算上心窍上的这根,一共也只有三十九根而已,这些墓碑加起来数量绝对超过一百,这叫她怎么挡,拿什么来挡!
迟睿闭上了眼睛,打算拼尽全力向前冲:管他娘的尸鬼墓碑会不会砸成肉饼,你们爱咋咋地,反正我已经尽力了,是死是活由天命!
晋锋的识海里,铺天盖地的巨石已经将他们笼罩,小小的人影只能在巨石的缝隙中模模糊糊地显现几次,到了这种绝境,他反而平静下来,心底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柔软,他转过头来,想看身旁的人最后一眼。
然后两双眼睛对视了。
一双狭长如凤,带着惊讶与狂喜!
一双温润清澈,带着坚强与自信!
“你……你醒过来了……终于……”
晋锋觉得眼角润湿了,泪水再次决堤。
谁说男儿不会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而狂喜,喜到极处,也是会流泪的。
怀里架着的人突然挣脱了他的束缚,然后转过身来,面冲漫天的巨石……
“白诺,小心!”
“你就在后面老老实实看着吧,我能行!”
白诺说完这句话,便身形一顿,双眼微微眯起,露出一丝危险的目光。
“轰隆隆隆!”
巨大的灰尘在空中扬起,土色的尘与深色的空中,有什么东西黑得发亮,黑得纯粹,黑得漫天盖地!
是头发。
锦缎一样的滑,泼墨一样的黑,比万缕情思更长的曼妙青丝在空中飘舞,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巨石全被它劈成了粉末!
尸鬼脸上再无嚣张的狂笑,它扭曲着一张鬼脸,一咧嘴,露出几乎烂成黑色的牙齿,嘿嘿一笑。
“小娘皮,你那点破伎俩,也敢在我面前嚣张!”
它双腿猛蹬地面,炮弹一样朝白诺等人砸了过来!
白诺转身:“快跑!我挡不住他!”
众人发足狂奔,穿过琳琅满目的墓碑,穿过瘴气重重的鬼林,在贺子淑的琴弦和白诺的长发的阻挡下,总算奔到了乱坟岗尽头那条小巷——那是他们来时的地方。
白诺一边跑一边解释:“我暂时压制住了伍醉娘的力量,只要能活过这最后的十几分钟,估计就能成为通灵师。醉娘也恨那个尸鬼,她同意和我一起对付它。刚才她说那个尸鬼附到实体上之后就不能穿墙透壁了,所以到地形更加复杂、障碍物更多的巷子里面去,更容易逃生!”
晋锋和迟睿都激动无比,迟睿几乎是喜极而泣:“艾玛,你终于活了,我还以为你就要挂在这里了!操,贺子淑,你们几个离开我和锋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彩衣现在在哪里,她还活着没?”
贺子淑趴在他后背上,闻着男子浓重的汗臭,一句话也不说。
迟睿怒道:“你他妈再不吭声,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了。”
贺子淑这才喃喃道:“还能在哪儿……就在小缎子坊呗……”
“走,咱们去小缎子坊,和彩衣汇合!”
众人的意见终于达成一致,眼看离乱坟岗的出口,小巷的入口,还有几米的距离。
一双洁白的手,突然从黑暗中伸出,一把揪住了迟睿的头发,将他拖进了小巷里面。
“阿睿!”
一张七组人无比熟悉的脸悄悄从墙那边探了出来,她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快,快到我这里来。”
竟然是……刚刚被贺子淑切成肉末的……黎彩衣!
晋锋赶忙打开天眼:好的,是真的彩衣,迟睿他们也在她那里,所有人……都好好的!
(被你们遗忘的常路峰哭晕在乱坟岗里……)
他赶紧拉着白诺的手,两人一溜烟儿躲进墙的背面。
原来黎家姐妹身种子母蛊了,两人一共有三次复活机会。这是黎彩衣第一次使用复活蛊,也是姐妹俩第二次使用,在贺子淑用弦网将她切碎的一瞬间,身在七组宿舍中的黎彩蝶通过蛊毒变异竟然替她分担了精神上的全部伤害。
只要精神力一回复,灵魂没有受损,她黎彩衣就有办法将碎裂的肉块全部拼起来,再塑真身!
这就是在出演《美发尸》之前,她所说的“只要彩蝶平安地从《狐狸斗僵尸》中回来,我就是安全的”的真正意义。
替死降头——黎家姐妹的终极保命手段!
彩衣复活后,就迅速用手机登6论坛,结果一下子就看到了七组发出来的另一个“帮助贴”,里面提示她说:“真正的boss是隐藏在镇东乱坟岗的尸鬼,它现在已经不再是灵体状态,而是附身到了尸体之中,也就是说……”
“它是一具尸体,确切的说,是一具腐尸!”
尸体最怕什么?尸虫呗!
彩衣最擅长什么?虫蛊呗!
在被贺子淑切成碎片前,她往对方的琴弦上下了寻踪蛊,这才能在复活之后追踪着蛊虫留下的痕迹,找到众人与尸鬼大战的最终地点。
等她赶到乱坟岗的时候,大战已经接近尾声,迟睿他们正向出口小巷这边奔来!
于是她干脆留在这里,用无比熟练而精湛的手法,在地上种下上百万颗虫卵,然后用自己的鲜血将它们迅速喂养长大,直到这些虫卵全都喝饱了鲜血,卵壳胀大到几乎透明,能看到里面肥厚的尸虫在蠕动的地步……
南洋尸蚀降头,尸虫的卵坑上盖了一层薄薄的土,只待迟睿他们一冲过来,她就随时都能催动虫卵孵出了!
彩衣冲晋锋他们摆摆手,意思是不要说话,耐心等待。
没过几秒钟,一具巨大的、带有恶心腐臭气息的尸体就奔了过来,它一脚踏上小巷前那片看起来微微崭新的土地……
“宝宝乖,虫虫来,妈妈催你们起床咯!”
彩衣声音柔柔的,但语速却奇快,话音刚落,地面上就陷下一个大坑,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尸鬼一脚踏入坑中,成千上万的尸虫爬到它身上来,乌压压一片,瞬间就将它的脸、它的手脚、它的身躯……全给埋没了!
空气中传来“噼里啪啦”一阵爆鸣,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虫子给啃破了,然后就是“咯咯吱吱”令人毛骨悚然的磨牙声。
不出片刻,被万虫包裹住的尸鬼就小了一圈,只有那头乌黑亮丽的头发长度不变,尸虫们似乎对它不感兴趣,就让它随意地流泻在地上,仿佛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嗷嗷嗷嗷嗷嗷嗷……”
尸鬼发出惨嚎!
它终于尝到了韩威死前的滋味:浑身刺痒、浑身疼痛,胀裂、扭曲、破碎……抓了一处,还有另一处,永远抓不完的痒,永远停不下的剧痛,身体逐渐被侵蚀,一点点、一滴滴,直到它再也不归自己控制,意识快要消失……
不!
它是集万千尸气为一体的尸鬼!
它是杀人无数、邪恶聪明的恶魔!
它怎么能……怎么能被这些小小的虫子给……
它刚刚附在尸体之中,至少需要三个阴夜才能再次以魂体的形式出来,这期间,只要尸体毁了,它也将跟着消散。
它想挣脱这些尸虫,可四肢越来越软了,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它拼尽全力嗅着,想用那腐烂的鼻子再闻一闻新鲜空气的味道……突然!
一股熟悉的灵体的味道窜入鼻中!
伍醉娘……是……伍醉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它狂笑!
我知道了,我全知道了,怎么样才能让你最痛苦!
它怨毒的目光透过厚厚的虫身,狠狠地钉在晋锋身上。
杀了你,顶多会让你一时痛苦。
杀了他,你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哇咔咔咔咔,本大爷临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哈哈哈哈哈哈……我要让你们……永世……不得……
安宁……
白诺心中突然一阵悸动!
不,不是他的内心动摇了,是伍醉娘!
驻扎在他肉体深处的、伍醉娘的灵魂仿佛受到什么强大的力量吸引一样,开始摇摇欲坠。
这种力量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到白诺!
晋锋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刚想伸出手拽住眼前的人,可是……
本来安顺的头发突然不受控制了,它猛地长出十几米长,发丝的末梢竟然伸到了万虫坑的附近!
一只被虫子啃得坑坑洼洼、伤口深可见骨的腐烂的手从密密麻麻的虫窟中挣扎着伸了出来。
白诺感到头皮被猛地一扯,剧痛袭来,他下意识地想抓住眼前的大手,可惜太晚了,他眼前一花,整个人瞬间腾空飞起。
指尖与指尖堪堪划过,白诺甚至摸到了那双大手上的温度与汗湿……
太迟了……
尸鬼一把抓住白诺的头发,用它爬满尸虫的四肢紧紧将他固定在怀里,密密麻麻的头发瞬间如触手一样将他和那恶魔绑在了一起。
“不……”
“不!!!!!!”
有人在怒吼,嗓音彻底破裂了,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悲鸣!
不,你不能带走他!
晋锋猛地扑上前去,不顾坑里肆虐的蛊虫,狠狠地,将一只手臂插到了虫窟之中。
“锋哥,尸虫现在六亲不认,你不能……”
他听不到黎彩衣的声音,他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他只听到虫子啮噬的脆鸣,他只听到头发勒紧的钝响,他只知道……
要把小诺拉出来,一定要把小诺拉出来!
他不顾一切地用手在虫窟里搅和,希望能抓住那个人身体的任何部位,可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和从手臂上传来的钻心的剧痛。
迟睿见晋锋疯魔了,赶紧跑上前去抱住他的腰,死命往回拖。
“锋哥,锋哥,已经不行了,放弃吧,他已经没救了!”
晋锋拼命挣扎,就是不肯离开:“不,不,还有救,刚掉下去一会儿,只要我再找找,再找找……”
迟睿懒得跟失去理智的人废话,他一边架着晋锋不让他继续往前扑,一边朝黎彩衣点头示意,对方立刻明白了他什么意思,然后赶紧冲上前来,将晋锋的手从虫窟里揪了出来。由于晋锋反抗的力气太大了,三个人一起跌在了地上。
顾不得扭到的腰和摔痛的屁股,迟睿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了起来。晋锋在地上静静地躺着,他右手臂小臂上的肉全被虫子啃光了,只剩下一根森森的白骨,而那些疯狂的虫子还附着在他的手肘弯处,它们尝到了鲜肉的味道,更加不肯罢休,眼看就要蔓延到上臂!
可手臂的主人眼神呆愣,一动不动,似乎感受不到万虫啮噬的疼痛。
彩衣焦急地大叫:“不好,这些虫子失控了!再这么下去,它们会把锋哥给啃光的!”
要手,还是要命?
迟睿狠下心来,从怀里摸出短柄斧。他睁大眼睛,看准方向,然后猛地向地上那半截手臂——剁了下去!
血花四溅,肉沫横飞……
迟睿像泄了气的皮球,“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地上有把染血的斧子,还有一只被虫子几乎啃光了手臂。
晋锋还是静静地躺在地上。
虫噬也好,断臂也罢,晋锋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他偏偏头,将目光转向满是尸虫的巨坑……
他似乎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睛里全是温柔的笑意。
是啊,小诺死了,那冲他温柔笑着的那个人,是谁呢?
是谁得意洋洋对他说:“从今天开始,我每天给你做一道新菜,等咱俩结婚十年,我就能给你做三千六百五十四道菜了!”
是谁紧紧抱住他的腰,用鼻头蹭着他的头发,撒娇道:“再来一次,阿敬,我还能够承受,我感觉我再不抓住你,你就要飞走了……”
是谁用绝望的泪眼怒视着他,默默关上了最后的门:“方敬,我不会自首,也不会接受你的审判……”
我的生命,只能由我自己来终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盘丝古镇上空,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嚎,老树上的乌鸦都被惊得连连飞起:是谁,是谁的声音,如此凄凉,如此悲切,如此绝望?
太阳终于升起,《美发尸》,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