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黑五的身体重重落地，压断了几根桃树枝，掀起了地上枯叶的一阵波动。
“程老二！”
“二当家的！”
中年男子和那名山贼齐齐出声。
方堪客神情冰冷，在拔出那柄木剑后，右手一翻，便再次向着另一名山贼刺去。
那名山贼没有死。
木剑于半空中被挡下。
中年男子早已注意到这一切，虽然失去了一个得力手下让他心间的怒火不止，但他的身体却是没有丝毫受阻，他绝不能再看着方堪客杀死身边的这个山贼。
铁剑从他的身边飞出，中年男子眼中杀机闪现，右手向前一伸，握住铁剑后便是向着前方一斩。
木剑与铁剑相遇。
没有声音，却有一点白色光芒忽然闪现，随后一道无形的波纹自白光中爆发，那股劲气瞬间向着四面八方远远传开，仿佛这片空间都为之一震。
风再起。
不是老天带来的风，是山林间两个剑客战斗时，卷起的劲气所产生的风。
冬日，连空气都是寒冷的，那么这道劲气化成的风，便是极度寒冷，更像是一把刺骨的寒刀，毫无忌惮钻进缝隙，然后割裂着一切生灵的皮肤。
那名山贼忽然瑟瑟发抖，有风自袖口钻进他的身体，风实在有些急，实在有些冷，倾袭而来的瞬间便让他身上的寒毛竖起，紧接着寒意传遍他的全身，让他不得不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
两柄剑的主人仿佛毫无觉察，彼此间四目相对。
方堪客神情平静，似没有意外。
中年男子怒火攻心，眼中露出杀机。
下方的官道上，那些山贼早注意到山林中的一幕，只是吃惊于竟然有人能和他们的大当家抗衡，而且还是一名白衣少年，不过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担忧，没有人认为大当家的杀不死那名少年。
不少山贼开始搬运劫持而来的货物，似乎对场间的战斗毫不在意，而剩下的则大感兴趣，目光甚至不肯移动，紧紧盯着山林间的二人。
中年男子盯着面前的白衣少年，眼睛微微眯起，低声喝道：“如此年纪便有爽灵修为，你究竟是什么人？”
方堪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了一眼下方的几十个山贼，缓缓说道：“我想杀光你们所有人。”
山间没有起风，却有一道寒意仿佛从万丈深渊的地底升起，然后顺着这群山贼的鞋底渗入，慢慢向着他们的胸膛靠近。
扛着四名同伴的山贼身子一顿，目光投向山林处，正搬运财物的山贼停下了脚步，眼神骤然凝结，一直在官道上观战的山贼忽然心头一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这一刻，所有山贼都听到了方堪客的那句“杀光所有人”，然后所有人都停下了之前的动作，所有人的目光紧紧锁着方堪客。
空气随之凝固，一道极其浓郁的杀气骤然降临这片天地。
这群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山贼，这股杀气当然也是真实存在于这片空气，若是放在春日，换来的定是飞鸟去，走兽奔，所有生灵都将在无形的杀气重颤抖逃跑。
山林间，方堪客神情依旧。
......
......
中年男子盯着方堪客的眼睛，冷冷说道：“我聂成与你素未谋面，你为什么想要杀光我一行人？”
方堪客神色平静，说道：“做人总要有始有终，既然杀了几个山贼，总要杀光你们才行，不然一直被你们惦记着，我过得也不安生。”
中年男子说道：“就这么简单？”
方堪客低头看向地面，那里有枯叶，有残枝，有杂草，还有蚂蚁......
杀气依然存在于这片山林，但能够来去自如的只有蚂蚁，他们完全没有感受到这股气息，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干扰他们，还在固执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天色再次暗了下来，或许不久后就能看到满天繁星。
方堪客抬头看天，眼中闪过一丝恍惚，说道：“当时我便蹲在柏坡村村口看蚂蚁，蚂蚁不好看，但是看蚂蚁真的很有趣，既然我正在做喜欢的事情，那么被人打扰总是为我所不喜。那时候，我便听到你们的喊杀声。”
“我就想着，要是杀光你们，我一定能继续安静的看蚂蚁。”
很简单的理由，就是因为你们打扰我看蚂蚁，我便要杀光你们。
很无理的理由，只有杀光你们，我才好继续安静的看蚂蚁。
这个理由让人想笑，但是中年男子笑不出来，那几十个山贼笑不出来。
这片空间安静的可怕，甚至诡异的可怕。
因为方堪客说的很认真，神情一丝不苟，让人不得不相信，他说的便是他的真实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一变，神情骤凛。
他们看向方堪客，就像是看一个疯子。
只有疯子才会为了看蚂蚁，而想要杀光百八十人。
中年男子说道：“你真是个疯子。”
方堪客忽然笑了笑，从怀中掏出剩下了窝头咬了一口，盯着天空说道：“有时候就是这么偶然，刚巧我蹲在那里看蚂蚁，刚巧有个小女孩给我送吃的，刚巧你们想要杀人放火，既然一切都那么刚巧，那便不是偶然，那便是必然。”
“有些事情，或许就是命吧。”
方堪客想着那个小女孩，或许是命催促着他来到柏坡村，也是命让他蹲在那里看蚂蚁，或许方堪客的内心深处，也不愿看见柏坡村一天之内永久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就如长寿村一样......
中年男子冷笑出声，说道：“你难道真以为能杀死我？”
方堪客说道：“杀不杀得死，总要试过才知道，如果能杀光你们，那一定是件有趣的事。”
中年男子神色一变。
方堪客一身白衣，飘然而逝。
身动剑随。
他的身子飘至官道，于是木剑便随之而下。
一道剑气闪过。
方堪客大手一挥，纵情一斩。
无数凌厉的剑意骤然自木剑上爆发，像天际的流星般瞬间席卷开来。
这片由竹子，桃树组成的山林，陡然间迎来了一阵狂风，夹杂着无边寒冷之气的冬风乍现，疯狂的肆虐开来。
有风刮过树干，树干便被割开一道口子，露出其内白色的真容。有风吹拂竹间，竹叶便从中断裂，簌簌下落。
官道上，山贼们的脸上忽然一阵刺痛，隐隐可见其上的血迹。
他们的身上的棉袄早已被狂风撕开一道口子，无数白色的棉絮忽然散落，飘荡在半空之中。九九中文
剑气到了，方堪客的剑也不会远。
木剑来了。
一名山贼反应极快，在剑气散开之时，他便拿刀横在身前，那些狂风只能拍打在砍刀之上，发出叮咚的撞击声。
木剑来了，他的刀依然横在身前。
剑意或许不能杀他，但木剑一定能杀死他。
木剑斩在了山贼的刀上。
刀刃上忽然多出一个口子，紧接着口子瞬间撕开，木剑自刀刃滑过刀背，刀便从中断裂，化作两个残片，一半被人握着，另一半无力坠地。
木剑落在了山贼的胸前。
“嘭”的一声轻响，山贼那身厚实的衣裳仿佛炸开，剑意纵横之下，无数道鲜血自他的身上爆发，只留下一个身体颓然倒下。
......
......
有铁剑自远处跟随，中年男子来了。
他持着铁剑，脸上露出无线杀机，直欲将方堪客斩于剑下。
方堪客没有理会，右手一挥，再次纵情一斩。
于是，又有三名山贼死去。
他的身形依然再动，无数风声再次爆发。
有风吹过六名山贼的身上。
来了六柄剑。
六名山贼们没有意外的死去。
风声鹤唳，忽有惊慌之意闪过。
那几个脸上惶恐之人，胸前忽然多出几道口子。
都是剑。
风声来袭，剑意遂至。
那几人没有丝毫意外的死去。
草木皆兵，似有无形鬼神夺命。
有五名山贼无法压制心间恐惧，于风吹过草木发出的声响中，惊疑不定。
草木不是兵马，但风声是利剑。
他们听到了风声，他们的喉间有风拂过，便有一道利剑划过。
他们的喉咙尽数被利剑刺破，痛苦死去。
这片山林到处都是木，木中有风来，便是方堪客至。
方堪客飘然于山林官道之间，便有无数道风形成，便有无数道剑倾袭。
......
......
寒风凛冽，忽闪而过。
没有人可以比风还要跑得快。
方堪客便是风。
方堪客于山林间纵情舞剑。
一剑出，风声坠，数道惨叫声须臾而过。
再剑出，风声急，无数鲜血于山林间喷洒。
三剑出，风声止，数十道身影化作尸体轰然倒下。
......
......
此剑，名曰纵情剑。
方堪客曾想近百人的山贼该如何才能杀光，然后他便想到一个办法。
速度足够快，剑意足够强。
这剑是闯寒山宗时，于山道中悟得，当日他以重伤之躯，纵情挥剑，连斩数人而不止，让那些黑袍弟子不得不退却而逃。
今日，他的伤势尽愈，便再次施展此剑。
他纵情杀人。
于是，所有山贼尽数成为剑下亡魂。
中年男子无法阻止，就连当日于易达都只能看着方堪客杀人，他又能如何阻拦？
但他的铁剑还是来了。
这是含恨一剑，恨意滔天的一剑。
这便是中年男子最强的一剑。
一道至强的气息自铁剑上爆发，此剑剑意没有引动风声，却比飓风还要暴躁，比狂风还要肆虐。
那便是比方堪客之前挥的剑都要强！
铁剑袭来。
方堪客神色平静。
他纵情杀人，如今的气势已至巅峰，又如何会惧铁剑？
于是，他挥手，便再次纵情舞剑。
......
......
暗处，一名原本赶路的护卫张须陀，双目瞪圆，大气都不敢喘噤若寒蝉，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