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让我再抱一会子
引凤山庄。
巴顿长跪在床缘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静静躺着的林璇。
就这样看了一夜,可仍旧没有看够啊。
随着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来,巴顿眼睛一红,但他忍住了,只是握起林璇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柔声道:“璇儿,你知不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你都是我最美的相遇……”
龙奕真推门而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不知怎么的,他突地觉得挺悲伤,眼中居然漫起了一层水雾,脑中浮起另外一个女孩的浅笑轻颦,她也是,她也是他今生最美的相遇,一个
意外的最美的相遇。
“奕真。”
“嗯。”
“知道我对璇儿做了什么吗?”
龙奕真不笨,更何况他接触的几乎都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对于催眠一事虽然不是非常明白,但也隐约有感觉了。他轻声道:“是催眠吗?”
“我南安王一脉的人也不笨。”在巴顿眼中、心里,龙奕真就是他的兄弟了。
“你是让璇儿忘了你?”
“是,再也记不起,永远也记不起。”
“能解吗?”
巴顿定定的看着龙奕真,道:“不能。”
“可我没看你用什么催眠蛊之类的东西?”
“这是催眠的一种━━摄魂。我摄取了她生命中所有有关我的记忆。”
闻言,龙奕真的心一痛。只听巴顿又道:“我是不是很自私?自私到不敢看到她恨我。”
“不。你是怕她难受,怕永远忘不了你、永远爱着你的她难受。”
“谢谢你,奕真。”说话间,巴顿将一只水晶盒递到龙奕真手上,又道:“告诉上官澜,这是寒毒的解药。”
龙奕真仔细打量水晶盒,发现里面有一只虫子,似乎在酣睡。他问:“这就是催眠蛊?”
“催眠蛊,共两只。一只在我手中,一只在上官澜脑袋中。我用这只蛊控制上官澜脑袋中的那只蛊,让上官澜替我卖命。可如今看来,一切不过作茧自缚,成也上官澜、败也上官澜。”
当初,他利用上官澜夺了南越天下。
如今,也是上官澜在一夕间便毁了他的天下。
“我这只催眠蛊交予你。你告诉上官澜,将他脑袋中的那只取出来和这只一起烘干、辗碎当药引服下便可解身上的寒毒。”当初,他不过给徐燕如一个永远不可能兑现的梦罢了。徐燕如又岂知寒毒一解也便是催眠结界的解除之时呢。
见龙奕真好奇的盯着水晶盒,巴顿眼角漫起宠爱的笑,问:“你说上官澜是你的师傅?”
“嗯。当年,如果不是上官澜发现我身体的隐疾,全心为我治病去根,我根本就活不下来。就是现在每天喝的药,也是上官澜替我下的药方。十年,我整整喝了十年。这段时日再喝药,骨
头就不再痛了。想来应该是功德圆满了。”
“上官澜如此待你,而做为南安王一脉的我却那般残忍的待上官澜,是不是有些恩将仇报?”
龙奕真在西宁王府的时候,虽然兄弟多,但他大哥龙奕勋只知功名地位,他二哥龙奕凡是嫡子看不起他龙奕真这个庶子,最小的兄弟龙奕康虽然腻着他,但有一个总是钻牛角尖并且总想占
便宜的梅姨娘从中作梗、千般算计,所以兄弟感情多少也有些变味。
然这段时日,他虽然是被囚禁在合州。但巴顿待他几乎到了无事不应的地步,让他深深的领会了一把被人宠爱的感觉,也过了一把被人宠爱的日子。
他一直不明白巴顿为什么要那么的宠着他。
只到昨天,他才知道原因。原来巴顿是他的大哥。
巴顿一直以大哥的身份宠着他、爱着他、护着他、由着他。
可以说,他龙奕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有血缘的兄弟亲情。
如今,看巴顿一如以往以宠爱的眼神看着他,还口口声声自责‘恩将仇报’,龙奕真的心却是莫名的感动,道:“大哥。”
这是龙奕真第一次开口喊他,巴顿的眼睛无缘又红了,但他忍了又忍,一拳头擂在了龙奕真肩头,道:“可惜,你我兄弟相处时日不多。”
“但我已深深的领会到了什么是兄弟情。”
“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是龙凭栏的儿子。我们南安王一脉,有你足够了。就让整个东傲皇朝,忘了龙凭栏、忘了我这两个耻辱罢。”
“大哥。”
巴顿从怀中又摸索出一块玉递到龙奕真面前,道:“长乐出生的时候,满宫的知了都甜甜的叫着,我这个父皇呢不知送什么东西给她才好,筹了许久才筹到这一块冬暖夏凉的好玉,然后我
又学了雕刻之法,亲手为她雕刻了这只知了。知了终于雕刻成了,但只怕我不能亲手送到她的手上,奕真,你帮我。”
龙奕真定定的看着巴顿手中的玉,上好的玉,泛着柔柔的莹润的光泽,精工雕刻而成的知了就似一只天然而成的知了趴伏在碧绿的柳枝上,贪恋着柳枝的怀抱。这应该是他每次想女儿的时
候就雕摩一二而成的吧,有着浓浓的爱女之心。沉默许久,龙奕真终是接过玉,揣入怀中,道:“好。”
“以后,好好的替我照顾她们母女,不要让任何人欺负她们母女。”
“好。”
“长乐出嫁的时候,替我准备一份厚礼。要非常厚、非常厚的大礼。”
“好。”“谢谢你,奕真。”
“大哥,我是长乐的叔父。”
很是欣慰的点头,巴顿道:“奕真,你是我人生最后日子的唯一收获。让我觉得总算不枉此生。”
“大哥。”
“走吧。”
今日,巴顿要亲自送龙奕真、林璇出合州城。而且他答应过上官澜,要给上官澜送寒毒的解药。
龙奕真本想去抱林璇,但巴顿急忙大步上前,一把抱住床铺上的林璇,似要将她揉入骨血般,道:“让我再抱一会子。”
这一别,只怕就是永远了吧。若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龙奕真心叹间,侧身过一旁。
咬了咬牙,巴顿一把打横抱起林璇,大步往引凤山庄外走去。
巴顿并没有乘轿也没有骑马,只是默默的抱着林璇一路走着。好像这样抱着,就是抱住了一生。
一路上有御林军开道,但巴顿走得很慢很慢,慢得太阳升至中空,又慢得太阳开始西移,他才走到了合州北城门处。
当厚重的城门开启,巴顿毫不犹豫的抱着林璇跨出城门。
三里之外,上官澜的大军压境,黑压压的一片。
缓缓的抱着林璇一步步的走着,直至可以清晰的看到上官澜的御辇,巴顿才止了脚步。最后在她额头印下一吻,道:“璇儿,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执着而来不是为了龙熙敏也不是为了这
江山天下,而是为了来偿还你的一片情。如果有来世,我定当不再犯傻。而忘了我的你,是否还愿意等我?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怀中的女子沉沉的睡着,没有答复他的话。
这是他意料中的状况。
原以为的雄心壮志,到头来不过是作茧自缚。
原以为的二十年的执着,到头来不抵对一个女子的牵挂。
“璇儿,看,多美的山河,只是我却再也不能牵着你的手来看它了。唯愿它日,有一个人能够牵着你的手阅尽天下名川。虽然我会很妒忌,但……”
一边说着话,巴顿一边将林璇放入龙奕真怀中,缓缓道:“告诉上官澜,他身边人才济济,他脑袋中的催眠蛊如何拿出来,想必无需我说得明白。是生、是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语毕,
巴顿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城门方向走去。
龙奕真呆怔一会子后,似乎想起什么,抱着林璇狂奔。
当巴顿步进城门的瞬间,便听得身后马蹄声声,龙奕真‘大哥、大哥’的声音不断的传来。
巴顿定住步子,泪便那般的滚了下来。他摆了摆手,示意御林军中人拦下龙奕真。很快,城门外,御林军便起了道道阻拦线。
龙奕真不得不拉住马缰,然后抱着一个小女孩,急急的跳下马想要推开那些御林军。但被那些御林军架着长刀、长枪的拦下了。
“我是龙奕真,让开,让开。”
若在原来,他只要说出‘我是龙奕真’之话,这合州城中所有的人都只能看着他横着走。可今天,这些御林军似乎没听到他说话似的,仍旧拦着他,一动不动。
看着不远处定定站立的背影,龙奕真急了,道:“长乐,长乐,快,叫父皇,叫父皇。”
原来,龙奕真抱着林璇一路狂奔至南召大营后,不待和上官澜言明,便抢了长乐上马,然后一路狂奔回来追巴顿。他想让巴顿再见一见长乐。
闻得身后龙奕真‘长乐、长乐’的唤着,闻得身后稚嫩的哭声传来,巴顿心如刀绞。便那般站着一动不动。
可怜长乐,不认识龙奕真便被龙奕真抢了来,正吓得不知所措的哭呢,再加上她原来受过惊吓根本不再说话了,哪还听龙奕真的话,除了拼命的哭外就是伸着肉肉的小手去抓龙奕真的脸。
巴顿呢,只是紧握着拳头站着,仍旧一动不动也不转身。
“大哥,是长乐,是长乐啊。你看一眼,看一眼她啊。”龙奕真被御林军拦着过不去,只能焦急的喊。
日头渐渐西移,巴顿仍旧那般站着一动不动。而长乐,哭得上气已不接下气。几近到了严重缺水的地步。连眼泪都没有了,只在龙奕真怀中干嚎着。
巴顿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亦捏得‘咯咯’作响。终究,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去抱长乐,只是缓声道:“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
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韬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年与时驰,意与岁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虽然不认识那个一直背对着他们的人,但还是被他一身明黄的龙袍所吸引,更被他这沉沉的声音所吸引。本一直哭着的长乐突地不再哭了,只睁着好看的眼睛看着那道明黄的身影,伸着肉
肉的小手在嘴中啃着。
这是《诫子训》,大哥这是期望长乐能够成为一个于家、于国都有用的人。眼见着巴顿坚定的摆手,眼见着城门阖上,龙奕真道了声‘大哥’。
在城门阖上的一瞬间,巴顿快速转头,看见了,看见了,他的长乐长得好像,好像……
夕阳西下。
龙奕真抱着长乐,骑着马,缓缓的回到南召大营。
中军大帐中,上官澜的脸色不好看。这个龙奕真,是第一个不给他郑无波面子的人,居然直接抢了长乐就跑了,而且还连伤数骑欲拦阻他的兵马。
做为郑无波,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可做为上官澜,他真心惩罚不了龙奕真。
所以,如今中军大帐中只有上官澜、龙奕真、长乐三人。
长乐早哭累了,趴在龙奕真怀中睡着了。
“师傅。”
“别喊我师傅。”也只有这个徒弟能让他郑无波丢脸,敢就那么抢人。哼!“师傅。”
“我什么时候收你当徒弟来着?”
说实在话,三个徒弟中,以龙奕真的天赋最高,心狠有之、手辣有之、腹黑有之、滑头有之,完全可以担当一城城主之职。只可惜当他因了小徒弟的原因真正正眼看待龙奕真的时候,龙奕
真已是少年,再授以武功也晚了,终在武功一途难成大器。未央城城主,武功视为第一,所以,上官澜时有遗憾,遗憾当初错看了龙奕真。
“师傅。二师哥都承认我的身份了。他说是你说的,我是你的三徒弟。”
叶歌,唉,又一个伤脑筋的徒弟。武功虽然堪堪够格,佐以时日再教导教导必能在武功一途成大器。只可惜为人不狠、不辣、不毒。也难当城主之职。
“师傅,想当初,听到你的噩耗,我痛哭三天三夜,还在家里给你摆了个长生位,日夜烧香跪拜,当爹当娘一般啊。”说话间,龙奕真讨好的凑近上官澜身边,眨巴着眼睛看着上官澜。
说起来,原来龙奕真一直不叫上官澜‘师傅’二字,一来是上官澜比他大不了几岁,二来上官澜也没有承认过。如今不一样了,一来因为上官澜死过一次,真伤了龙奕真的心了,真将上官
澜当父母的祭拜成习惯了,二来是因上官澜这一头银发,感觉就比他老了许多。所以‘师傅’二字也就叫得朗朗上口了。
再说上官澜,一听龙奕真说什么‘痛哭’啊‘祭拜’啊之类的,心便软了。伸手道:“给为师瞧瞧。”
这‘为师’二字说得龙奕真心中一暖,知道他师傅原谅他了,龙奕真急忙一只手抱着长乐,腾出另外一只手恁上官澜拿脉。
半晌,上官澜点头道:“总算没辜负我十年的用药辛苦,如果为师没有拿错,这段时日,你吃药后应该不再骨痛了吧?”
师傅还记得十年之期,龙奕真眼睛浅湿道:“嗯,不痛了。”
“不痛就不必再吃了。是药三分毒,为师再替你开一剂养身药,可以清除原来那些药留在你身体中的残毒。”
“又是药?得吃多久?”他吃了整整十年的药,真吃怕了。
“当茶喝。”
“啊?”
明白龙奕真吃药吃怕了。上官澜解释道:“你想吃就吃,不想吃也成。吃了的话你的身体会更好一些。不吃的话,只要你没被人砍死,活一百岁也没问题。”
龙奕真嘻嘻笑道:“那就不吃了。一百岁够本了。”
还是这个嘻嘻哈哈的脾性,一点长劲也没有。上官澜心中冷哼一声,看向熟睡的长乐,问:“有交待吗?”
龙奕真将巴顿念及《诫子训》的事说了一遍。上官澜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师傅,你真厉害,怎么就破解催眠蛊的事了的呢?”
“你怎么就知为师破解了催眠蛊?”
“若你是郑无波,哪能对徒儿我网开一面啊。现在肯定早就尸首分家了。”抵撞郑无波,从郑无波手中夺长乐,多大的罪啊。但郑无波居然没有惩罚他,而且大帐中只有他们二人,以龙奕说话间,他从怀中掏出那只水晶盒子,递给上官澜,道:“这是巴顿予我的。说这个东西就是催眠蛊。他说这个东西有两只,还有一只在你的脑袋中,他还说将这一只和你脑袋中的那一只
催眠蛊一起烘干、辗碎,当药引服下,就能解寒毒之症。师傅,什么是寒毒之症啊?”
上官澜再度冷哼一声,道:“天医。”
天医立马进内,然后上官澜将水晶盒交予他,道:“和那一只一起烘干、辗碎,当药引,然后再熬一副你为我煮的去寒药来。”
“是。”
眼见天医恭恭敬敬退下,龙奕真道:“咦,师傅,难道你脑中的那一只早就取出来了?难怪巴顿奇怪怎么控制不了你了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师傅,真有这么神奇?真能控制?”
“为师当了一段时日的郑无波,你说呢?要不,我让天医将那催眠蛊拿回来,让你试试,你想变成谁?”
‘嘿嘿’一笑,龙奕真道着‘不必了,不必了’的话,又道:“师傅,万一巴顿是骗你的,万一这是毒药呢?”
“那他是不想林璇、长乐活了。”
呜,好吧,这个时候的师傅满脸的戾气,有那么点像传说中的郑无波了。龙奕真又恬着脸,笑嘻嘻道:“师傅,你还没和徒儿说一声,到底什么是寒毒?”
也就在这个时候,天鹰在外传话道:“陛下,公主来了。”
“让她进来。”
公主?哪个公主?
龙奕真抱着长乐回头,接着便见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急步而来。乍一见,龙奕真吓了一跳。
郑艾嘉是第一次看见龙奕真,见龙奕真怔忡的看着她,只当龙奕真是惊叹于她的美貌,她冷哼一声,看向上官澜,“大哥。”
大哥,她居然喊上官澜大哥?上官澜有妹子吗?龙奕真糊涂之后突地明白了,他师傅现在是郑无波,那眼前这位公主应该是郑无波的妹子,也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痴呆公主郑艾嘉了。咦,她
不是痴呆了吗?怎么看着挺好的啊。
龙奕真才从合州城出来,有许多事尚不了解。
“艾嘉。你怎么在这里?”
“大哥,求你一件事。”说话间,郑艾嘉直行到上官澜面前,‘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心中已隐约猜到会是什么事。上官澜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问:“说吧。”
“求大哥先答应。”
虽然当初龙世怀不地道的看过魏缘的戏,恨不得再扇一把阴风的添把火幸灾乐祸。但如今嘛,事过境迁,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是想,上官澜道:“那得看是什么事。”
“我要嫁给龙世怀。”
龙奕真嘴角略抽搐:南召民风真骠悍。“为何?”上官澜明知故问。
“我爱他。”
“爱?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就……才认识。”
“才认识就爱他?”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
郑艾嘉跪行两步,直至上官澜脚边,她肯定道:“妹子我知道我爱他,求大哥成全。”
虽然不是他有心杀郑氏阖族,但杀就是杀了。多少,他对她是有点愧疚的。不想将话说得太过不留情面,上官澜劝道:“龙世怀的女人很多。”
“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你可是我南召的公主,难不成嫁给龙世怀当妾都不如的嫔妃?”
见上官澜脸上薄怒,郑艾嘉有点害怕,但又觉得上官澜这话是为她好,他应该还是那个疼妹子的哥哥。是以,她道:“龙世怀的皇后早就薨了,我可以当他的皇后。”
林珺死了?龙奕真有些吃惊,看了眼怀中仍旧在沉睡的小长乐。一时间心里有些难受。
居然都想着当皇后了。难怪龙世怀会说她自以为是、自作多情。这是什么状况啊。上官澜微讶间,道:“难。”
“大哥。如今龙世怀急于拿下合州,急于和大哥联盟。大哥以联盟为条件要龙世怀娶我,娶我当皇后,好不好?”说话间,郑艾嘉伸手,摇着上官澜的膝盖。
不知怎么的,很是反感郑艾嘉的碰触。上官澜不着痕迹的起身,避开郑艾嘉,他佯装走到行军图前看图,道:“不好。”
“大哥,为什么不好?”
“军事秘密,不能外泄。”
她嫁龙世怀,关系什么军事?有什么秘密可言?大哥肯定是托词。
不成。
上一次,大哥兵临东傲城下,几乎要入主东傲了,听她的劝便退兵了。可想在大哥眼中,她比江山还要重。只要再磨一磨,应该可以令她大哥松口。思及此,郑艾嘉急切的站起来,直逼行
军图前的上官澜。道:“大哥,求你了。”
上官澜冷冷的看着郑艾嘉,看得郑艾嘉的眼睛不敢看他了,他才道:“我和龙世怀是天定的宿敌。”
“啊?”
“知道我和龙世怀联盟灭了巴顿之后的下一步是什么吗?”
“是什么?”
“灭了巴顿后,接着就是我和龙世怀的大战。如果你嫁给龙世怀,到时候龙世怀挟你威胁我,你说我是打东傲还是不打东傲呢?”她大哥和龙世怀不两分天下了吗?
她大哥和龙世怀要争天下霸主的位子?
这样一来,那她大哥和龙世怀不是宿敌是什么?
如果他们二人是宿敌,那她一辈子也别想嫁龙世怀了。
“不,大哥。你不要打东傲。”
“为什么?”
“战争会引发伤亡。会让许多百姓流离失所。会使许多父母失去儿子,妻子失去丈夫,儿子失去父亲。”
话倒是说得非常的漂亮。上官澜嘴角抹起一抹冷笑,问:“那艾嘉。你倒是告诉我,你方才要我用联盟灭巴顿一事挟制龙世怀娶你为后,然后呢,是不是就要我和龙世怀共灭巴顿?”
“当然。”大哥必须助龙世怀夺回合州,只有夺回合州,龙世怀才会知她的重要性,才会知他没有白娶她。
这么快,这么肯定的答复,哼……心越发的生了嫌恶,上官澜淡淡道:“那在现在这场即将灭巴顿的战争中,不一样有伤亡发生?不一样百姓会流离失所?不一样会使许多父母失去儿子,
妻子失去丈夫,儿子失去父亲?”
闻言,郑艾嘉的脸一僵。
龙奕真的心底也起了鄙夷:真有爱心,现在应该劝她大哥退兵才是,哪有要她大哥以她为条件联姻龙世怀再联盟共灭巴顿的道理。虚伪!
“艾嘉。你怎么只看到了以后的战争,却没有看到眼前的战争?还是说,但凡这战争对你是有利的,哪怕这些战争因你而起你也毫无所谓。而但凡这些战争对你是不利的,那么你就会用那
些冠冕堂皇的话来阻止?”
上官澜的话可谓一针见血,郑艾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变化着,两厢对比下,连她都觉得她方才的话和自己所求的事简直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艾嘉。我和龙世怀之间必有一场死战,一如我和巴顿是一样的。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包括你。”
“大哥。”
“来人,送公主回南召王都。”
眼见着天鹰等人进来,郑艾嘉吓得直往大帐角落处躲,摇头道:“不,大哥。我不回,不回去。”
“还想嫁龙世怀?”
“不,不了。大哥和龙世怀是宿敌,妹子怎么还会傻到要嫁龙世怀呢?”
“很好,那就回王都,只有回王都大哥才能保你安全。”然后替她找个人嫁了,从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必再愧疚了。
“不,我……我还想在外面游历游历。”
“大战在即,锋烟四起,哪个地方能让你安全游历?”“我……我不会离大哥太远。大哥能不能看在我是你唯一的妹子的份上,看在我痴呆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清醒的份上,让我在外面涨涨见识?大哥,求你了,大哥。”
眼见她又跪下求他,想起他杀她阖族的一幕幕,上官澜终究心软,妥协道:“你现在住哪里?”
“濯州客栈。”
“搬到潞州来罢。”
见她大哥妥协,不再送她回王都,郑艾嘉急忙高兴道:“不了。濯州热闹一些。”
借口,龙世怀在濯州。上官澜心中鄙夷着,道:“那大哥再派两个人去保护你。”
“不,有寄奴、血奴足够了。”人多了,她行动不得自由。见她大哥蹩眉,郑艾嘉又道:“等大哥夺下合州后,妹子再到合州游历游历,和大哥团聚。”
寄奴的武功不弱,血奴也非常的聪明,上官澜对他们二人还是相当放心的。道:“成。三天后,我和龙世怀共剿合州。这三天,你老实在客栈呆着,哪都不许去。听见没?”
“听见了。”
“若让我知道你是敷衍我,小心我直接将你送回王都。”
看上官澜声色厉苒,郑艾嘉打了个寒碜,急忙点头道:“是。”
虽然美梦在上官澜这里打了个粉碎,但之于郑艾嘉而言,只要不回南召王都,只要留在离龙世怀最近的地方,想来应该还是有机会的。所以,能拖一天是一天。
匆匆忙忙离开南召大营,郑艾嘉抑郁寡欢的坐在马车中。
她甚至于有些怨了,怨她现在这个身份。
原以为当公主可以有求必应。但看看她,当公主有什么好?
大哥是她两世最怕的人。
爱人又不正眼看她。
而且大哥和爱人马上就要大打出手,她挟在中间岂不是左右为难?
哼,都是骗人的。谁说公主好命,苦命还差不多。
郑艾嘉怨天尤人一路,也想不出一个可以缓解她大哥和龙世怀矛盾的好办法。
实在不成,就去龙世怀那里告密,把她大哥的军机秘密都告诉龙世怀,算不算得上奇功一件?
可她出卖她大哥,在龙世怀眼中会不会鄙夷她不念亲情?
郑艾嘉处于莫名的纠结中、苦恼不堪。本以为龙世怀和上官澜两分天下,那她郑艾嘉是一个皇帝的妹子,一个皇帝的皇后,这天下还有哪个女人的命比她好,万不想……
“咦,是那个龙儿。”说话的是血奴。
因为郑艾嘉一直闷闷不乐,血奴也不敢吱声,是以一直掀着轿帘看外面的风景,接着便看到龙儿在大街上逛的一幕。闻言,郑艾嘉立马掀了车帘看去,果然,就算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青衣长袍,仍难掩龙儿那逼人的清贵气势,惹得路人是纷纷回头看他,同时指指点点。
一想到她被这小子呛白得差点仰倒的种种,郑艾嘉心底无端火起。再想着东方一一那个女人母凭子贵,她越发气不打一处来。道:“停车。”
赶车的寄奴急忙‘吁’了一声,郑艾嘉跳下马车,道:“我要去转转,你们两个先回客栈。”
“可是公主……”
“这都已经到濯州了,离客栈不过两条街。我闭着眼睛都能找回去,担个什么心。”
说起来,这个公主挺骠悍的,颇具南召人的气势。再加上他们的皇帝陛下非常的宠这个公主,那还是听公主的话吧。念及此,寄奴、血奴二人相觑一眼后,血奴道:“那公主早点回来。”
“我知道了,去吧去吧。”
眼见着公主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寄奴‘驾’的一声,驾着马车往濯州客栈方向而去。
再说郑艾嘉,知道龙儿的身边、身后总跟随着一大帮子的保镖,所以,她并没有紧紧的跟随着龙儿,而是掉得极远的有一茬没一茬的跟着。
直至见龙儿进了一家饭馆,郑艾嘉计从心来,决定赌一赌试试。然后,她也进了饭馆,拉了个伙计问路,然后直奔茅厕方向。待找到茅厕,她毫不迟疑的进了男厕,选了个坑位关上门,躲
了起来。
她跟踪的时间不短,龙儿还小,沿路虽然没吃多少东西但喝了不少水,等会子定然要上茅厕。
如果他果然来了的话,哼哼,她便掳了他,然后教训那小子一顿。
如果他不来,那就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算便宜那小子了。
郑艾嘉在茅厕守了有一柱香的时间,前后进出不少人,就是没有她期待的龙儿,臭气熏天之中,她捏着鼻子道着‘好臭’的话。一时间她又觉得她就是最悲催的一个穿越人,且是穿越成公
主的人。
有谁再说穿越容易、穿越享福她就和谁急。
原来,穿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起码,她两世活得都不容易。
郑艾嘉在这里等得焦急,等得就要放弃的时候,便听到龙儿的声音传来。“霸刀,你在这里等着。”
“是。”
“帮我将小青拿着,免得臭到它。”
“是。”
一听声音,郑艾嘉立马兴奋起来。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她仔细听脚步声,接着透过门缝便见一双小牛皮靴出现在她的坑位前。
果然,是龙儿。
见她没有出来的意思,龙儿又换了个地。很快,旁边另外一个先来的人让出了坑位,然后听脚步声应该是龙儿进去了,关上了门。
确信茅厕中再也没有别的人,郑艾嘉悄悄的站起来,悄悄的开门,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接着推开隔壁的门,在龙儿的头还没回过来的同时,她将手帕毫不犹豫的捂住了龙儿的嘴。
她在二十一世纪就是医生,懂得迷迭香的用处。今世随时准备着扑有迷迭香的手帕防身用,今天居然真用上了。
茅厕本就围得简单,她只拆了后面的一扇门板便抱着早就被手帕捂晕的龙儿逃之夭夭。
她也不敢抱着龙儿回濯州客栈,急切间,她往和濯州客栈相反的方向跑去。
沿路,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都只当是一个母亲抱着熟睡的儿子而已。
直至天黑,过了一片树林,郑艾嘉才止住疯跑的脚步,举目四望,她熟悉这里:城东,城隍庙。
郑艾嘉抱着龙儿推开城隍庙的门。
灰尘扑面而来。
应该长久没人来了。再加上是冬天,这里好冷。郑艾嘉打了个哆嗦,抱着龙儿进去后,赶紧关上了门。
估计那迷迭香的量有些大,龙儿仍旧没有醒。
再怎么恨东方一一,但郑艾嘉知道这个龙儿是龙世怀的心肝宝贝,担心将龙世怀的心肝宝贝冻着了,她急忙脱了自己的大氅将龙儿裹了起来放在一边,然后搜罗了些庙中本来就有的枯枝枯
草点燃,使庙中暖和了不少。
其实,抓了龙儿后,她已经有些后怕了。她本想着教训一下这个小子,但抓了后,她又不知该如何教训他。
打吧,下不了手。
骂吧,太幼稚。
再说,你堂堂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赢了只是赢一个孩子。说出去只会被人鄙视。
一时间,郑艾嘉左右为难起来。
看着仍旧在晕迷中的龙儿,郑艾嘉后悔了,早知道不俘虏他了。如今在这个又冷又饿的地方受罪。
郑艾嘉开始想念濯州客栈中好吃的、好喝的、还有那暖暖的床。
“……可是公主你,再怎么清纯,你这心里只怕已将龙世怀睡了千遍万遍了吧……他不给是因为我没要。而公主你都要了,他却不给。清河公主,你说,我们二人,谁更恶俗一些……”
“……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公主,孤男寡女的还挨得这么近,也不避嫌……我再不来,你们都要抱到一起了……父皇,你也是,跟着一个老是意淫你的人还有什么话说。直接一脚踹出去了
事。免得想来恶心……”
一时间,她脑中又浮起那一日东方一一母子予她的羞辱,她觉得龙世怀不接受她而且还对她造成的千般误解应该都是那个东方一一从中使坏,还有龙儿对她的羞辱应该也是受东方一一的唆
使。如果这个孩子留在龙世怀身边,依龙世怀对这孩子的有求必应,东方一一将永远的母凭子贵。所以,不成,不成……
皇帝哥哥,失去了龙儿,你不过一时之痛罢了。等时间长了,你自然而然便会忘了他。对,你有那么多的孩子,你会忘了他的。
郑艾嘉终于知道她该如何待龙儿了。
思及此,她缓缓的往龙儿身边告过去,手掐向了龙儿的脖子。可是,在触及龙儿的一瞬间,她的手又抖了一下,害怕的收回手。
二十一世纪,她是医生,救死扶伤的医生。不能,她不能杀人,不能。
一边摇着头,她一边往后退,直退至无处可退,她又定定的看着龙儿红彤彤的小脸。
“……成。等无波伯伯来了,我跟无波伯伯说一声,他这个妹子好讨厌,一天到晚意淫我父皇,有失一国公主之范,还是削了公主之爵的好……”
脑中又飘起龙儿讥讽她的话,郑艾嘉恨恨的咬了咬唇,又重新缓缓的接近龙儿:我是方秋文的时候就曾经以断肠草伤人了,再伤一个又如何?郑艾嘉,你早就背弃了二十一世纪的医训了,
你也早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了,二十一世纪的一切教条不适合这个世道。
一边在心中给自己打着气,郑艾嘉的手再度掐向了龙儿。只是在触及龙儿的脖子的一瞬间,一张一如龙儿般的威严的脸似乎瞪着她,警告她道:“……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就是
他们,他们就是我。企图伤害他们就是伤害我龙世怀……”
“啊”的一声,郑艾嘉吓得往后倒退一步,还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龙儿也在她的这声惊叫声中悠悠醒转。
惊慌失措中,郑艾嘉急忙扑上,想都没想的将那洒有迷迭香的手帕再度捂住了龙儿的嘴。她只是在惊慌中暂时不想让龙儿认出她、发现她,所以她没有发觉她捂的时间过长,而龙儿的小腿
在蹬了两蹬后便不再动了。
等她清醒的时候,看着在怀中一动不动的小人儿,郑艾嘉吓得惊叫一声的松手,龙儿小小的身子便那般落在了地上。
“龙儿。”郑艾嘉试着将手伸到龙儿的鼻子处,接着她‘啊’的一声吓得几近是弹跳起来,道:“不,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惊慌失措中,她夺门而出。但在出门的一瞬间,她想起她的大氅,那件还裹在龙儿身上的大氅。于是她又折身而回。
当看到龙儿那张苍白的脸的时候,她闭着眼睛,一把将裹着龙儿的大氅给抽了出来。接着胡乱的裹作一团,跌跌撞撞的抱着裹作一团的大氅跑出城隍庙。
慌乱中,她没有发现因她动静过大,有些枯草已被她拖动,散乱满地,有的已接近了燃烧的火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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