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两宫太后听政,但也只是听政而已。在大朝会这样以皇帝为主角的正式场合只拜皇帝,不拜太后。
只有一个人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魁梧老人站着向皇帝微微鞠躬以示恭敬,此人便是内阁首辅商言。说起商言也是一个传奇人物,历经三朝不倒,到启德朝已经是第四朝。劳苦功高!
文景十一年,匈奴犯边控弦十万,连破蓟州,宣府,大同,太原四镇,兵锋直指京师。举国震惊,文景帝寝食难安,如芒在背,急发圣谕,调天下兵马进京勤王。然远水解不了近渴,匈奴铁骑已经逼近京师。
询问众臣,群臣束手无策。那时商言就是内阁首辅了,见群臣无策。以六十高龄,请旨御敌。尽提京师三大营,虽然三大营在编入册的兵力有八万人,但是此时的三大营已经久不经阵仗,糜烂腐朽不堪,军中多是老弱病残,勋贵纨绔子弟居多。
就靠这八万老弱病残,商言在京城永定门外摆下兵阵,堂堂正正,一举突破匈奴中军老营,阵斩匈奴左贤王,大破匈奴。现在永定门外还立了块碑供过往行人来此瞻仰。文景帝大喜,封文武伯赐免死金牌丹书铁券!特许他见帝不拜,荣宠备至。
世人赞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看见商言,朱子厚一阵挤眉弄眼。他对商言很是亲近,商言学富五车,天上地下好像没有他不懂的,经常和朱子厚谈古论今,对他最是尊敬。
在朱子厚还是太子的时候商言就是朱子厚的老师,教导他圣人经典,治国之道。但是朱子厚对这些都没有兴趣,而对他的兵法和天文地理十分钟意,经常常缠着他讲用兵之法。经常幻想自己也能有机会亲战沙场,指挥千军万马。
朱子厚虽好嬉戏游乐,但是年少聪颖,学东西非常快,经常有些非常之语,引商言惊奇思量。
商言非常喜欢这个聪慧的学生。在教学圣人经典之余,商言经常教导他一下用兵之道,仗阵故事,讲讲天文地理,讲讲他的故乡算是课间娱乐。
朱子厚与商言亦师亦友,所以看见商言十分高兴。伺候在一旁的王保见,朱子厚半天没有反应,赶紧小声提醒道,“皇爷,您该让大臣们平身了!”
“哦!都起来吧!”朱子厚随便说了一句,好在宫殿够大只有最前面的几位大臣听见。太后却是听到了,瞄了朱子厚一眼。
“皇爷!您应该说众卿平身!”王保吓得赶紧低声提醒道。
“事儿真多。”朱子厚低声嘟囔道。随即猛吸了一口气大声道:“众卿平身!”
“谢皇上!”众大臣们应声站了起来。
在大臣们扣拜行礼的时候,太后蒋氏的眼中出现了一丝狂热,一丝对权力的狂热。她很迷恋这样高高在上的感觉,百官众卿跪拜在她的脚下。仿佛这一刻她成了这个国家的主人,在朱子厚说平身的时候她也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声:“众卿平身!”
“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退朝!”随着王保一声唱班,启德朝第一次朝会算是拉开了序幕。
“臣领内阁首辅大臣,华盖殿大学士,文武伯爵有事起奏!”没想到第一个出班奏对的就是内阁首辅,这让群臣们很是震惊,按理来说内阁这些大老爷们有事都是最后奏对,或者单独和皇帝说的。像这么第一个蹦出来说,还是少见的。
“老师,有何事,快快说来!”朱子厚见商言有事说来了精神,正声道。见朱子厚这么不按规矩来,王保又惊又怕,宫里规矩森严,尤其是这样的大朝会,一言一行都是有礼制规定必须遵循。这时候朱子厚就该说“准奏”而不是快快说来。
碰上这么个不守规矩的主子王保也是没有办法。赶忙上前补救道:“皇上有旨,准奏!”便又推到了朱子厚身边,低头不语。
商言恭声奏道:“臣闻天下通道五,所以行之三者。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交五者,天下之通道也。仁、知、勇三者,所以行之也。古曰:好问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此三者,知所以自治,然后知所以治人。未有不能自治而能治人者也。陛下躬孝悌,建周道,兼文武,招徕四方之士,任贤序位,量能授官,将以厉百姓劝贤才也。今臣愚笨驽,无汗马之劳。陛下过意,封为伯爵,位列三公。臣行不能不足以称,加有负薪之疾,恐先狗马填沟壑,终无以报德塞责。愿归伯乞骸骨,避贤者路。”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之乎者也,脸不红气不喘。听的朱子厚云里雾里,不明觉厉。朱子厚听不懂不代表别人听不懂,朝臣们也顾不得礼制和被御史言官们弹劾纠错。瞬间炸开了,议论纷纷,嗡嗡嗡的。
这内阁首辅,百官之长。要辞官归老,乞骸骨。这个可是大事。尤其是这位位极人臣的内阁首辅,文臣鲜有封爵者,除了开国时,太祖皇帝封赏功臣。虽然商言的爵位是终身制的,在他百年之后会被朝廷收回。但商言还是头一个。这等大事怎能不然朝臣们惊讶。
蒋太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神采奕奕,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扯起意味深长,仿佛在笑。
朱子厚还不明所以低声唤王保道:“伴伴,老师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都听糊涂了!”
王保显然是被商言惊到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听到朱子厚询问赶忙低声回道:“皇爷,商阁老是要,辞官归乡养老啊!皇爷!可不能让商阁老走,皇爷初登大宝,手下无亲近可信之人。阁老是帝师有他在朝一日,朝堂内外,便不敢欺瞒皇爷,如果商阁老走了,那些奸佞小人定会欺皇爷年幼。把持朝政,使皇爷...龙威受损。况且有阁老在,两宫太后那边也会有说估计不敢过分轻视皇爷。所以皇爷一定要留住阁老啊!”
有道理!朱子厚扭头看了看眼睛泛光的太后,顿时觉得王保此言大善。而且,朱子厚速来喜欢亲厚商言,喜欢听他讲沙场,听他讲练兵,听他讲这皇城之外的事,听他讲他老家那江南水乡。
因此就更不愿意让商言走了。开口留他道:“老师,老当益壮!怎么会老呢!况且老师要是走了,有人欺负我...朕怎么办,还是不要走了!”
“皇上说笑了,欺君是灭族的大罪!皇上九五至尊,天下共主。怎么会有人胆敢欺君呢!”
“那...那...老师要是走了谁来给我...朕讲...功课,教朕圣人之言治国之道?”见商言坚持朱子厚急道。本来他是准备说谁来给我讲故事的,好在及时醒悟,不然就闹笑话了。
“老臣以为皇上物色了几位大臣,文渊阁大学士谢昀,东阁大学士刘勋珅二人圣人之学老臣自愧不如。可教皇上。武英殿大学士高拱,可为内阁首辅,皇上有国事不明可询问高拱。武事不决可询英国公张玉,此四人可解皇上之忧!”好像早就知道朱子厚要说什么,商言脱口而出。
“可是,可是......”朱子厚还要辩解什么。
“咚!”一声,只见商言直愣愣的跪了下去。伏在地上:“臣乞骸骨,恭请圣允!臣二十六岁孤身离乡,之间再未回过乡里。至今已六十六矣。离乡四十余年,乡音已改!如今儿孙皆不识乡音,不知乡里。老臣思乡心切,盼,有生之年能够再见见家乡的梅花...那漫山遍野的梅花,如今老臣却只能在梦中再见...老臣小时候还经常在梅树下与同伴嬉戏,想如今,想来儿时的玩伴们都已经老了,死了吧...老臣年已六十有六,天不假年,今年要是赶得及还可以见到故乡的晚梅,明年如何就看天命了......”说着说着两眼通红,伏地请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