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累白骨,坚硬如铁,并非人为组拼而成,有兽骨,也有人骨,参杂其中。
巨骨之上,怨气横生,残留的怨念,在无形中,渐渐消散天地。那魂煞,却让人神魂躁动不安。
“他们死去多时!不知是何人,竟有这等手段,一击毙命,且魂识皆被吞噬殆尽。”耆老一脸严肃。
噬魂,可是被魔狱列为禁忌,人人得而诛之!
夜剑想到初入魔狱,经过界坟时,看到沙漠中,不时有怨骨爬出,可那些怨骨,因实力低下,还未爬出,便被风潮侵蚀而沙化,怨气化风,流经他处。
只有强大的怨骨。经风潮侵蚀而不毁。
魔狱没有坟地,足下的大地,便是魔狱众生的墓地!
它其实就是个乱葬岗!
怨骨,只有强大的修者或是魔兽,死后尸骨经怨气凝练,从界坟爬出地面,彼此吞噬,成为更强的存在。
夜剑用手触摸怨骨的伤口,在它们的头骨处,似被枪类武器,一枪刺穿,伤口带有灼伤之感,仍残留着火系魔煞。
咔嚓!
突然!有些骨头,破碎后开始沙化了。在怨气散尽之时,怨骨便会消失天地,因为它们的骨,是由怨气所凝。
夜剑蹙眉,脑中闪现一人,却又放弃了这想法,血浮影身为十二魔君,岂会如此行事作风?!
他问向幽山耆老:“耆老,你可知道,魔狱修习火系魔煞,且惯用长枪的人中,谁有如此实力?”
“在魔狱炼体的修士中,以血阳与玉阴为主,一阴一阳,阴者夜练,阳者昼修。至于你口中所说之人,不下千数。“耆老说道。
夜剑思前想后,心中疑问重重,那又是谁人所为?
“剑使,你快看前方!”幽山耆老惊叫。
夜剑闻声望去,前方百米开外,有一座玉质小山,流转清圣佛光。
耆老已在玉山那等着夜剑,这小老头,此时跑的倒是挺快。
夜剑惊疑不定,心中对那堆骨粉,即是震撼!
他本是魂识之身,轻如无物,像幽灵一样飘过去。
“这?”耆老咂舌。
“怎么了?耆老。”夜剑问道。
“这怨骨,上面佛气流转,它并非死于他人之手,是自愿化道,散尽怨念,如佛顿悟!”耆老几乎惊叫起来。
穷凶极恶中,悲天悯人。极端的恶,却衍化极善,莫非万物真有佛性,魔物也不例外?
“真是异类?怨骨由人骨与兽骨,凝练而成,它怨气充斥,被怨念所支配,不可能有自己的意识,可这怨念既然顿悟,散尽怨气,归于天地。但它的魂识呢?”夜剑讶异。
“不行!这件事,我一定要禀告魔佛!魔佛曾经纳天地怨念为丝,炼成袈裟,舍身求法。这怨骨一定被魔佛点化过,从而有了自己的意识。”
幽山耆老面色微沉,语带坚毅,他有了决定,欲前往魔佛山。
“耆老!你怎么了?”
夜剑发觉耆老异常,询问道。
“剑使,耆老有事先行离去,不能陪你调查此事。魔狱凶险异常,你多小心,那人吞噬这么多怨骨,定被怨念缠身,恐将成为疯魔,若遇见,避而远之!”
耆老一脸严肃,特意交待夜剑,能随意诛杀怨骨,至少也是魔君以上的人。
他双袖一扬,将藤杖插于沙地,双手作印,长袍鼓动,袖里纳乾坤,将眼前一座白骨山,吸入袖中。
乌云乍起,黑袍翻覆,幽山耆老乘云,向魔佛山而去。
此事,很不一般,颠覆了耆老所想!
见耆老已走远,夜剑收琴。
风沙漫起,哪些怨骨,因怨气消散,终成土灰。
风潮中,怨气呼啸,鬼魂惊荡。
夜剑独自行走沙漠上,每经一地,剑指轻划,风潮中,沙漠十里中空。他以剑开道,隐于行狱布牒中,信步前行。
他像一个苦行僧一般,流下一路脚印,上面魂煞燃烧,不存消散。
这一路,他不知走了多久,在魔狱似乎没什么时间概念,只感天又凉了。
忽然!
前方魔云成涡,黑雷交织,一股怨念压境而来。
无数怨念,不停向此汇聚,数百具怨骨尸体横陈,堆的跟连绵群山一般!
怨骨为柴,煞气为薪,一道黑色人影,坐在阵中,无边怨气向其身上汇集而去。
血浮影为求功体突破,吞噬怨骨销魂,终被怨念缠身,难以解脱开来,心中充斥着滔天怨恨,誓要天地亡、神魔陨!
“你终于来了!”一股神魔怨念充斥而来,这声音充满死寂与萧杀。
夜间心中一紧,此人有些熟悉。
“夜剑逢魔!在你来之前,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荒谬至极。这诅咒之地,埋葬太多,我内心中的恨,将亲手葬下这天地!“
他的族人,世代为界坟封印,而牺牲殆尽。亲兄为父,从小将他抚养成人,却也难逃这种厄难,牺牲为祭!
“你是谁?”
夜剑惊疑,此人被无边怨念吞噬,没有一点生息。
“是谁?都无所谓,这仇恨的力量,对于沉沦的人,极是享受,我现在所想的是,如何将你撕成碎片!”
血浮影无端惨笑,却又偶尔清明,他抱头痛嚎。
哈哈!
噬魂的恶果,终得偿还,心中怨恨的种子,随着怨念生根发芽,长成撑天大树,洒下无边阴森。
那又怎样?无法宣泄的恨,让人偏执成魔,似狂笑,更似惨笑。
啊!
血浮影怨气冲天,贯穿了日月,逆乱了阴阳!
头顶三尺,怨念如九重华盖,笼罩血浮影的魔身,他的眼渐成血色,将怨骨吸食殆尽,他的魂识,再无一处清明,被怨念充斥,没有一丝光明。
心中最美的地方,一一消散,被乌云覆盖,如坠深渊!
在这惊天惨嚎中,死后的怨骨,尽数化为齑粉,似风沙流向他处。
风潮禁止了,因为这恨,一股势从他周身蔓延开来,魔煞成纹,落在血浮影身上,他逐渐成为了一个墨人,长发竖起,如死灰一般,毫无生气。
一杆长枪,如流星,火舌吞吐,从魔云中贯穿而出,射在夜剑前方。
气浪袭来,夜剑不为所动,长袍翻覆,鬼气浩荡,行狱布牒迎风招扬,鬼魂游走。
长枪插在沙中,火焰以其为中心蔓延开来,热浪腾腾,如同炼狱,黑沙熔浆。
血阳长枪,那是魔君血浮影的兵器,怎会突然出现此地?
那人霍然开眼,如同天际血月,血腥而充满魔性,没有一丝感情!
天地翻覆,似在轮回,那人身上的怨念之力,足以让乾坤倒悬。
一道影,变幻间,他单膝而立于枪端上,不知何时。
魔云惊走,血月降世,寒光落下!
“居然是你,披着伪装行走,难以正视自己,如今连自己都不是,你很可悲!“
夜剑惊觉,他眸中清气流转,看到一副惨景,血浮影已经变了一个人,他的魂识被怨念重重包裹,像蛛丝中的猎物一般。
血浮影成了怨念的傀儡!
他没有一点感情,暴戾、杀戮、憎恨,那怨念让夜剑有些压抑。
人影突然不见,在夜剑身后,暗劲袭来,毁天灭地。
夜剑纳气沉元,太极自生,覆掌而上。
轰!
太极图崩然溃散,夜剑被那随意一拳,轰出百丈开外,沙漠上出现一道深深的沟壑。却是怨念缠缚他身,一股不安的情绪,在他心中滋生。
血浮影如同野兽,他双足蹬地,像箭一样抛飞起来,没有一丝技巧,力搏撼天,沙漠在震动,形成数处流沙涡。
魂识之身,多是神念攻击,动用天地之力,也尽无效果。
这怨念之力,并非魂识,却是魂识所衍化,无形无迹,夜剑寻求破解之法。
他感觉魂识要被震散一般,即便能抵挡,这怨骨力撼阴阳,所经之处,如风声怒号,卷起黑沙滔天。
风潮中,地貌都变了,地陷万尺,下面白骨如山,竟如长龙一般,不知延伸何处,怨气流转其间,极为瘆人。
莫非这界坟之下,都是魔狱众生的骨骸?
黑沙扬天,瞬又平静,恢复原貌,只是这掩盖的一切,下面还有什么?
“这?!”
夜剑失声,惊叹之意,无以复加。
吼!
血浮影如凶兽一般,没有疼痛,即便被极道剑意所伤,伤口处也是冒着青烟,怨念喷薄而出。
气浪排空,让魔云溃散,怨念蔓延,笼罩诸天。
夜剑虚空中,借力退至远处,血浮影一动不动,站立虚空,毫无知觉。
铮!
夜剑以道入弦,勾起无弦之弦。黑天血月之下,阵阵魔烟袅袅,琴声低沉萦绕,一入无垠之境,尽纳道意之广,无声弥漫中,道海沉沉之后,琴声吟吟而动,世俗纷扰,于此情此景,干戈弭息,尽化虚无。
一弦,风惊云走!
二弦,风沙平覆!
三弦,风轻云淡,道意化境,自演天地!
呜啊!
滔天煞气,如云漩涡一般,从血浮影身中抽离而出,他的凄声惨叫,翻覆阴阳。
抽离的怨气,已与他神魂渐渐融合,他没有昏死过去,已极是坚毅。
轰!
风潮之中,百里流沙,从涡流之中,一只擎天巨手,它白骨所化,一把抓向空中的血浮影。
怨骨只手遮天,无所不破,横击诸天,独断千古。
一轮入夜的血月,透着幽寒之气,悬在那怨骨煞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