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这件事,从不是一时兴起。
宋瓷深思熟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打算,但总有仅存的理智会压住她的荒谬想法。
一遍遍告诉她:“宋瓷,你是在为别人存活。”
“怎么可以擅自做决定。”
如果宋与白在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医生这个神圣又劳辛的职业。
一闭眼,夜色漫漫,星子寂寥。周漾生病的场景久久浮现在眼前。
少年一身黑衣,衬得肤色更是如雪苍白,脆弱无助。
眼底一抹乌青,声声唤着:“宋瓷。”
他只是眼眶微红,戾气凝于眉梢。唤着她的名字,却不肯再多抱怨一句。
怕她心疼,怕她哭。
看到他的那一刻,宋瓷脑海里思绪万千,但归根结底,只是一个想法:
面前的少年是她的余生。
她不是神,做不了那些万物的救世主,在一片孤寂的荒野中,她只想对周漾负责。
思绪猛然暂停,耳边是容时的话,淡淡的,语气不再熟稔:“决定好了?”
自打知道宋瓷恋爱后,他极有眼色,与她之间添了几分生疏客套。
以前的那份感情,与其说是暗恋,不如称是欣赏。
宋瓷点头,答道:“其实我早就这么做了。”
在别人眼里看来,这个想法,突兀且不可理喻。
但如果不是周漾,宋瓷自己也不清楚,会在这条错误的道路上走多久。
代父从医,她承受了远比别人大的压力。
手术失败后的罪恶感一时不休的缠绕着自己,如梦魇一般。
—
慢辞,是等十一月月底,离开医院。
许是看在宋瓷要辞职的份上,她这一天的工作比往日轻松的多。
下班时,还是傍晚。
落日的余晖洒在地面上,斑驳。西北角染上一抹橙黄色的微光,云层荡漾着,朵朵温柔坠到里去。
门被推开的声音响,周漾的反应远比宋钢琴要快,三步并作两步,急切着:“宋瓷!”
他眉宇是喜,嘴角弯了弯,带笑:“累不累啊?”
宋瓷垂眸,长睫颤动。
心头总有一根弦触动,眉梢里温柔。
身前的少年长身玉立,布满戾气的眉下是一双深黑不见底的眼睛。却隐隐藏着抹笑。
偏执而病态。
宋瓷进门,答道:“今天还好。”
做医生兴许累,但爱一个人很累,尤其是面对周漾这种。
敏感而脆弱的躁郁症患者。
“漾漾。”她不大叫他的叠字,今日却不知怎的,唤得情深而柔,眼底水光搁浅。
宋瓷踮脚楼住他的脖子,又重复了一遍,带了点哭腔:“漾漾。”
隐忍一天的情绪再也绷不住。
委屈,难受,不舍……
五味杂陈。
她很少哭,自打遇见周漾,她矫情的次数越来越多。
假装二十多年的坚强下,脆弱只展示给了他一个。
周漾身子一僵,听到她近在咫尺的低声啜泣,慌了神,声音分明抖了几分:“宋瓷?”
灯光晃眼,看清她的侧面。
她是在哭,又耐心温柔嘱咐他。
她说:“漾漾,你要乖一点”
少年嗓音哑着,一时不知所措,眼眸如鹿一般水润通灵,一股稚气。
他问:“要多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