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送暖间,暖意可入心间?
宽袖水蓝襦裙,裙边绣着的精致幽兰随步履如吐芳香,丁香色披帛与如瀑青丝相应,被挑出的发丝于头顶挽成发髻,粉晶小花衬着饱满无瑕的珍珠点缀于鸦发间,举手投足间的温婉秀丽浑然天成,惊羡眼前人。
玉珩于落雪居院中梨树下,望着从屋中缓缓步出的语滢,笑颜温润,缓缓向语滢走去。
“倾国色,惊名花,定王府的风水着实养人。”玉珩微笑赞道。
“玉珩公子谬赞。”语滢一愣后,于礼微微一福身。
“王府宽广,不知阿滢可有闲暇陪在下走上一走。”
语滢听着这并不过分的请求,想着此时虽沁兰未醒,自己却也不能落下玉珩一人,于是便点头说道:“玉珩公子如此盛请倒叫人不好回绝,沁竹,你且去沁梅那边休憩罢。”
沁竹自是恭敬应允。
二人并肩而行,春风拂面时,惹得青丝一乱,玉珩不禁停下步伐,拦着语滢去路,修长的手指前伸将有些散乱的发丝理好。语滢亦是不知何因未躲开,带着柔顺乖巧任玉珩摆弄。
玉珩却笑道:“如此驯良乖顺倒是与往日不同。”
语滢明知被捉弄一番却也生不起恼意,亦是轻笑道:“玉珩公子如此细微倒也令我刮目相看。”
玉珩只宠溺一笑,道:“对你,自然不同。”随后又转至语滢身边,继续漫步。
“语滢有一问想请教玉珩公子。”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世间若有一人,身份两重且差别甚远,不知可否被世人所接受。”语滢偏头望着玉珩侧颜,宛若精品雕塑一般的脸庞于阳光下泛着玉一般的温润光泽,是何时起,他在自己面前再也不面掩面具而是以真颜相待,是于那静室中面具被自己扫落的时候么……
“世人我不知,我只知若是真心以待之人自然不计这些。”玉珩对上语滢秋翦,墨色瞳孔中反映的是自己温润真挚的笑容。
“当真?”不论心中有多少欢喜肯定,口上却还是要问上一番才做确定。
“字字为真。”玉珩说不出怎样恶毒的誓言,那般不真实的话语听着便不可能完成,说多了难免给人敷衍虚假之感。然他却只用源于肺腑的真情向面前佳人传递一字一句的诺言,有此足矣。
语滢闻言一笑,又继续引着玉珩向前走,莞尔道:“前面便是王府最大的梨花林,听祖父说当年父亲未娶母亲时,因着一见钟情之故便将那片普通花圃改成梨花林,母亲是最喜兰梨二花,而我貌似亦是如此。”
玉珩道:“这花卉之喜与你平日便能瞧出,梨兰高雅处却不失平和温婉,秉性不改,浊世独立,是惹人喜。”
“只奈何梨离同音不免不详,幽兰又过于高洁不通世俗了些,这般极端却也不知从何恋起。”
“人如花,花亦如人,人有个性尚存,同时有怎能奢求万物皆是千篇一律,若真如此,岂不肤浅。”
“倒是我较真来了。”语滢轻松笑道。是何时未曾这般笑颜绽放恣意了。
“母亲当年桃树下一舞与父亲缘起今生,今日我亦是兴起,你可愿观赏?”少女笑靥如花,清丽委婉间,不见冰雪粒。
玉珩亦是莞尔,心中自然欣喜,微笑道:“舞配音才好。”说罢便从袖中摸出一管通体水蓝混绿的玉笛来,二人处于梨林中。梨落蝶影飞,音起妙丝引。
水蓝裙衫随动作翩飞,一举一动踩音而行,虽是从未听闻之乐,然二人之有默契无可比拟。低沉处,无不哀姿悲绝,激昂处,尽是欣然艳美。
袅娜柳腰,莲步轻移,玉袖生风,典雅矫健。时而似丹青细描,时而又宛如泼墨山水,行云流水龙飞凤舞时,可见其深厚功底。
玉珩眼中噙满笑意宠溺,长指于玉笛有韵律地轻按收放,乐音流淌间,妙舞蹁跹。
梨瓣纷飞,妙人翩舞,璧人不分。
这一季春色于二人心中皆是不可多得而惜,此间万人,唯得对方无憾,情若只深何分不渝。
默契的延续直至乐音结尾舞姿停步,语滢望着玉珩挺立手握玉笛的身姿请笑出声,莲步移至玉珩面前,笑靥如花处,何处问静好。
“此阕何名?”语滢问道。
“《瑶》。”玉珩微微一笑。
“妙音不负好词章。”语滢浅笑赞道。
“缦舞不辜婵娟临。”
“可否唱词一闻?”
“有琴便可。”玉珩浅笑应允。
语滢引着玉珩到前些日湖边亭中,香烟袅袅,绿萝茵茵,梨绽于枝头隐隐有些颓败,小案席位整齐排放,古琴静静而卧,只待懂音之人前来抚奏。
语滢玉指轻播琴弦,清丽音符缓缓流泻,刚欲回头却觉腹上一重,耳边传来温热气息,语滢惊讶后却是会心一笑,衣袍摩擦声轻轻想起,随之的是玉珩慵懒的音色:“别动……”随后力道紧了紧,即便只一刻温存,于他此时此地应也是足够。
语滢也不反抗,只任由玉珩静静抱着,岁月流淌,静好一片。
玉珩终究只怕引起对方反感,只一会便松开了双臂,手渐渐从语滢身前抽离,然语滢却反将其一手握住,身子亦是缓缓转过来与玉珩相对。
入怀温玉,春色静好。
语滢轻倚玉珩怀中,长臂环着玉珩腰身,头埋于柔软前襟中,背上随即覆上对方温热大掌,二人透过春日并不厚重的衣衫神形相依,心意相同。
玉珩心中自然欣喜万分,他的心意,终是被接受了,他的真情,总算未付之东流。
“愿我此举未认错人。”语滢于其胸前低低说道,她知他的好,亦明了他对自己的心思,纵他只因蝶影之故也好,还是因沐语滢自身也好,然他只是玉珩,如此便够了。
“自然不令卿悔。”玉珩微笑承诺道。
二人皆是将手上力道一紧,身形紧贴。
“《瑶》可还想听否?”玉珩笑问道。
语滢于玉珩怀中微微点头,轻声道:“自然。”
语滢从不知原来男子抚琴亦可如此赏心悦目。长指骨节分明,挑拨于琴弦间,白袍上暗纹随动作时隐时现,香炉烟萦间,美音流泻时。
音色一如山间羼水于飘渺云雾里滋玉之精华,又像雪铺九州时黄昏夕阳的宁静。璞汲天地精华造人间美玉,无瑕之姿,最是极品珍宝,然于无尽完美钦羡间,悲凉之感又与其相辅相成,悲不知何起,而深沉浓郁。
“伤悲出山兮,露烟清兮。流烟抚水兮,木华迷兮。倾雪流光兮,碧落穷兮。游纹玲珑倾尽心,远山浅黛独罢伤。蕴玉山辉珠穿媚,桑海不移瑶却泪。”玉珩轻吟道,面色亦是被染上哀戚,无可自控。
待最后一字落下,玉珩抬眸看语滢,却见其凭栏望着泛着涟漪的湖面,湖旁细柳梨花不时落下几叶几瓣荡漾一片。
玉珩轻揽佳人入怀,轻声道:“倒是词作悲了。”
语滢枕于其怀中,道:“方才只听笛音倒不觉,如今琴音较之玉笛之音自然悠远悲意些,却不想竟是如此隐藏却深沉。”
“玉乃灵物,自然有其悲喜在,瑶乃珍品,自是不同。”玉珩微笑安慰道。
“罢……”语滢安然卧于玉珩怀中且捡了了舒适位置躺着,双眸轻合,疲惫道:“我乏了……”
“那便好好睡着,我于此伴着。”玉珩温声的话语令语滢甚是安心,搂着语滢身躯,静静望着怀中睡颜,心中满足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