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影回到房内,夜幕早已降临,房内的漆黑却令此时的蝶影提不起劲来去点灯照明,蝶影择了一处角落,蜷缩坐下。
司凛在她面前又一次死去,六年前,她其实并未确认司凛是否真正断气,便是这样的“疏漏”令蝶影如今可谓是一无所有,原本爱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她爱的人陪伴在她身侧的人又有几人。
司凛给她种下荼零,又为她解了荼零,她害她孩子堕胎,又为她悉心调理身子,她害她武功内力尽失,却又在自己恢复内力的路上不加阻拦,甚至连加害都不曾有。
为何会如此……这个人,她着实看不透。
蝶影身子倚在角落中,连日的身心俱疲令她原本不好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
“你说,她为何会如此。”蝶影轻声呢喃道。
“仇恨与怜惜并存,赞赏与嫉恨共有,她的结局,自己做出的了断也是极好。”沙哑的声音在周围不知哪一处响起,说得压抑。
蝶影发出颓然一笑,一时四下寂静,夜诡异的过去。
第二日蝶影撑着身子起来,净了面,出屋。
“凌伯。”蝶影叫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凌伯。
凌伯停下脚步,行礼道:“公主。”
蝶影望着面前的小瓷瓶,手微微颤抖前伸,将瓷瓶的瓶塞打开,仰头欲饮下瓷瓶中所盛药液。
瓷瓶还未接触嘴唇,便被一阵大力推开,在地上绽开成碎片,无色透明的药液蔓延开来。
“你疯……”
那人话还未说完,蝶影立即起身将他逼到一墙上,一手架在那人脖颈上,另一只手揭开银质面具,入目的是之前那张陌生的面孔,狰狞的刀疤贯穿整个脸颊,脸型却是比以往消瘦许多。
蝶影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狰狞的面孔,冷笑一声,双手扯开那人的衣领,果然,在对方锁骨处,泾渭分明的界线令蝶影迅速果断地揭下了那人的人皮面具。
消瘦憔悴的面颊不负往日的风华,微微下陷的双眸唯有缥缈不定的一丝神彩,面色苍白,下巴处竟有些胡渣出现,莫说是与之前相比,竟是一丝也没有初来晋安时满面春风。
蝶影望着面前的玉珩,手上紧紧攥着那张人皮面具,声音压抑万分,一字一句吐出口道:“你为何有那自信。”
“不管你要忘了谁,我不愿见你痛苦。”玉珩低头望着眼眶明显有泪珠打转的蝶影,心中甚是心疼。
蝶影上前将头抵在玉珩胸前,手攥着玉珩衣襟,泪,滑落。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中了情杀,为什么……”蝶影声音哽咽,心疼到伤心处,泪,也是控制不住。
“是我……对不起你……”玉珩任由蝶影手握成拳敲打着自己,他岂会不知,若非到真正伤心处,蝶影又岂会如此。玉珩手臂上抬,欲是环住蝶影,可如今的自己又有何资格作此动作,有何资格……
“对不起……你便这么想让我恨你……一辈子……”最后三字的咬字极重,知道玉珩身中情杀的那刻起,对于玉珩的恨意,显得那么可笑,那么不堪。
“我做过的事……给你的伤害……死不足惜……”玉珩痛苦地闭上双眸,面对这样的蝶影,她真的不知该何如。
“你的下半生……一一偿还……”蝶影攥着玉珩前襟,吐出的字眼一字一句落在玉珩心间,疮痍满目的心开始渐渐愈合。“你可愿?”蝶影轻声询问道。
“好……”玉珩犹豫不决的双臂紧紧抱住蝶影。
“珩……”渐渐平息的哭泣后是少有的眷恋与依恋,手松开玉珩衣襟,环着玉珩明显消瘦的身躯,在这个让她十分安心的怀抱又回来,世事的变迁,原来也不过如此。
入夜时分,玉珩到了谨洛处。
“玉珩公子想的极好,可是终究不得实现。”谨洛冰冷的声音回绝着玉珩与蝶影和好如初的请求。
玉珩鞠躬赔礼,道:“之前是玉珩的疏忽,往兄长见谅。”
“玉珩公子名扬天下,身份高贵,万不敢以兄弟相称。”谨洛冷冷说道。
“之前的事是玉珩的过错,玉珩但凭兄长处置。”玉珩说得极诚恳谦卑。
“离开蝶影,越远越好。”谨洛冷笑着。
玉珩为此要求有些惊愕,又听得谨洛冷冷道:“她是我妹妹,之前的事即便她既往不咎,可我,不会放过你。”
谨洛虽知其中不过是司凛主导的复仇戏码,但也有些事是玉珩亲自做的这事实谁也改变不了,玉珩亲手带给蝶影的的伤害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不愿再相信玉珩。
“兄长此要求,玉珩不能遵从。”
“你应当知道,若你当真为她好,便是远离她,既然已有前车之鉴,日后便不得不防。”
“兄长可问过蝶影意愿,若她……”
“她的意愿,玉珩公子对于自己花言巧语的能力倒是颇为自信。”谨洛冷冷打断玉珩的话。
玉珩对于谨洛不留任何情面的话只微微一笑,他知道谨洛对于蝶影的爱护,之前他身中情杀做出的事连他自己都不想作为解释的借口,更何况是在谨洛面前。
“这里好生热闹。”楚宸烨手持折扇进来,对于二人紧张的氛围似乎并不在意。
楚宸烨回望着谨洛冰冷的目光,瞥了一眼玉珩,笑道:“方才我进宫一趟,只怕要劳烦易兄迁出府中数日,毕竟若是于一府中娶亲虽是无什么大事但是皇祖父所要求的场面浩大却是有些难了。”
谨洛与玉珩闻言惊愕看向楚宸烨,这话语中的意思十分明显,楚宸烨要娶蝶影,并且是楚亦楠亲手赐婚。
“太子于小妹有救命之恩,数日来尽心照料小妹,我,极放心。”谨洛对着楚宸烨微微一笑。
“易兄能放心也是宸烨荣幸。”楚宸烨依旧是笑着,二人并没有理会一旁情绪万分不好的玉珩。
“玉珩,恭喜太子。”玉珩一手负于腰后,唯有他自己知道,指尖陷入掌心的痛远远比不上心中的伤口又被撒了一把盐粒的痛苦。
“多谢公子。”
玉珩不知自己是如何出了谨洛的屋子,又是如何到了蝶影房门前,透过房门,玉珩能辨别出屋内烛火依旧在跳动,仿佛是在等着些什么。玉珩手有些无力,他不知是否应该推开这扇门去面对蝶影,他愧对蝶影,愧对自己曾经信誓旦旦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