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昭回到屋里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外袍自然是被雨水淋湿的,而贴身的衣裳则是被冷汗给浸透的。全身上下都透着冷,那种彻骨的冷。而鼻息之间还残留着血腥的味道,怎么也散不去。
紫姬见他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忙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关切的问:“公子没事吧?快把这湿衣裳换下来吧。”
容昭摆摆手说道:“不用,你先去处理死者的事情。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公子,奴婢把你的衣裳找出来了,您还是换下来吧。”紫姬劝道。
“我知道了,你快去干正事儿吧。”容昭催促道。
“好。”紫姬看容昭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遂不敢多说,忙拿了衣裳转身就走。
“嗳,等下。”容昭忽然叫住紫姬。
紫姬忙回身问:“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好好地照看那个孩子。”容昭说道。
“是,奴婢亲自带他。”紫姬答应着。
“好。你去吧。”容昭摆了摆手。
紫姬默默地福了福身,抱着包袱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容昭一个人,外面的雨竟然停了,雨声消失,四周安静的如同暗夜。
忽然,容昭抬手抽了自己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响,惊动了门外的卫承。
“公子,你怎么样?”卫承隔着门问。
“没事。”容昭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声。
卫承一听这动静就知道不对劲儿,因试探着问:“公子,我进来了?”
容昭没吭声,事实上他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出什么声音了。
卫承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容昭应声,便焦急的推开房门,一进去便看见容昭坐在地上,身上的湿衣裳滴下的水已经把青砖地面给洇湿了一片。
“公子!”卫承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去把容昭抱了起来放到旁边的椅子上,焦急的问:“容公子?容昭!醒醒!来人……”
“卫承。”容昭无力的攥住卫承的手,微微摇头,虚弱的说道:“不要叫人来。我不想见任何人。”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卫承急出了一头的汗。
容昭无力的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没事。别叫人进来。”
卫承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眼前这位明明有事,而且看上去还很严重,却偏偏说没事还不让叫人!
若是换做以前,卫承也没这么纠结,反正都是男人,干脆弄床上去把这一身湿衣裳扒下来把人塞被窝里,再给灌一碗姜汤水完事儿,可眼前这位不是男人啊!
卫小侯爷一时急的直想挠墙。
虽然慌乱,但至少还有几分理智在,忽略了扒衣裳的环节,卫承给容昭端了一碗热水来,并一手搬起他的后背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把碗送到他嘴边,劝道:“你肯定是受凉了,来,先喝点热水。”
容昭只觉得心慌,整个胸口里都像是被一只大手揪着,连碗里的热水都带着血腥的味道,于是撇开脸,虚弱的说道:“不想喝,腥。”
“腥?怎么会呢?”卫承简直要疯了,好好地热水怎么可能会腥?之前也没见这位如此虚弱啊,今儿究竟是怎么了?!
容昭靠在卫承的怀里,贪恋着他身上的一丝温暖,用尽力气往他怀里挤了挤最终昏厥过去。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温暖的床上了,看看床边紫姬拖着下巴坐在床片看着他。
看着他睁开眼睛,紫姬如释重负的叹道:“公子!你终于醒了!真是吓死奴婢了。”
“我没事,你们都不必担心。倒是那件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容昭欠身坐了起来,问道。
“小侯爷亲自点了几个得力的护卫把那个杀人的护卫押送到京城去了。他还写了一份证词也一并带了去交给刑部,另外奴婢也已经叫人把这事儿原原本本的跟睿王爷通报。京城那边公子不用担心,就算是过失杀人,那个护卫也要服苦刑二十年。死去的那对母子奴婢已经叫人买了一副棺材来装殓起来了。原本是应该运送至京城交由刑部仵作验尸的,简王说不必,他亲笔写了一份证词,证明人的确是他的护卫杀的,叫刑部秉公办理。所以,奴婢就做主,让铁板儿——就是死去那个女子的大儿子和几个乡亲们一起把棺材运会他们老家去安葬。”紫姬说着,又端了一碗加了红糖水的姜汤来给容昭,劝道:“这些事情公子就被操心了,您身体不舒服,又淋了冷雨,赶紧的喝碗红糖姜水吧。”
容昭这才觉得自己的小腹坠坠的痛,因皱眉道:“我说呢,怎么全身不舒服。”
“公子还逞强呢,可把卫侯爷给吓坏了!奴婢回来的时候,小侯爷的脸都是青的!”紫姬无奈的叹道。
“不是吧?被他发现了?我这也太衰了吧?”容昭顿时红了老脸。
紫姬忙摇头笑道:“那倒没有,但您晕倒在人家怀里啦!这若是让睿王爷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喝多少醋呢!”
“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容昭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红糖姜水。
“奴婢自然是不敢说的。”紫姬笑道。
“别闹了。简王那边怎么样?”容昭无奈的叹道,“今天又耽搁了一天的时间,这雨怎么还在下?”
“简王说今儿先不赶路了,反正后面的运粮队还没跟上来,这雨下的太大,前面一段红泥路,车怕是根本走不动的。公子也想开些,此为天灾,白白急坏了身子也是没用的。”紫姬劝道。
容昭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此等天灾急是没用的,但今天院子里的*却有自己的一份,心中的那份愧疚是怎么也抹不去说不明的。
紫姬又悄声说道:“奴婢听相亲们说,昨天晚上铁板儿娘就跟护卫起了冲突,原因是铁板儿昨晚没吃饱,半夜跑去厨房偷了一个蒸馍吃刚好被那个叫小五的护卫看见了,当时就要把铁板当贼拿。他娘是个暴脾气,当时就骂回去了两句,若不是乡亲们和护卫队长拦着,他们昨晚就打起来了。”
“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容昭咬牙道。
“啊?”紫姬没听清楚容昭说的话,纳闷的看着他。
“没什么。”容昭摇了摇头。
*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而雨一停,西方的天边便出现耀眼的阳光,把天空的云彩照绚烂的金色,引得灾民们纷纷出来观看,连日来笼罩在头顶的阴霾一下子被扫光,众人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笑。
容昭在屋子里闷了一日,出来透口气,刚好在门口遇到了卫承。
卫承看见容昭率先红了脸,低头问道:“好些了吗?”
“没事了,多谢关心。”容昭心不在焉的道谢,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去。然而天是晴了,他的心里却还是阴云密布。便想着要出去走走,抬脚往外走。
卫承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劝道:“雨后风凉,你还是别出去了。”
“嗯?”容昭愕然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只捏着自己手臂的手。
“额,对不起。”卫承像是被烫着了一样迅速把手收回,喃喃的说道:“我是说,你若是想透透气,在这廊檐下站一站就好了,外边风凉,地上也泥泞,还是不要出去了。”
容昭这才发现卫小侯爷一张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后面,一下子就乐了,因回身走到他跟前,又贴上去仔仔细细地把人家一脸的不好意思你看了个够,笑道:“哟,小侯爷你这是不好意思了吗?”
“哪,哪有!”卫承往后躲了两步,后背几乎要靠到门板上去了。
“没有?那你躲什么呀?”容昭又走过去,伸手打在卫承的肩上,凑近他的耳边小声问:“我没对你做什么吧?要不要我负责?”
卫承立刻浑身僵直连舌头都是直的话都说不清楚了:“你……别闹!”
“哈哈……”容昭顿时开心的笑了——调戏老实人的感觉实在是好,连心里的阴霾都散了不少。
紫姬拎着一个食盒走过来,朝着容昭喊道:“公子!吃饭了!”
容昭笑眯眯的拍了拍卫承的肩膀,说道:“小侯爷,走,吃饭去。”
“你先去吧,我……我还有点事,等会儿去厨房吃。”卫承连忙摇头,把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
“有什么事情比吃饭重要?先吃饭嘛。”这傻小子紧张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容昭怎么也不想放手,只想多逗他几句。
“真的有事,我先走了。”卫承说完,便急匆匆的离去,那样子好像真的有十万火急等着他去处理。
紫姬走过来,看了一眼卫承的背影又看着容昭脸上的坏笑,小声埋怨道:“卫小侯爷这么好的一个人,公子您也好意思欺负人家?”
容昭挑眉一笑:“好人才好欺负嘛。那坏人不得来欺负我了?”
进了门,紫姬把房门一关,又嗔怪道:“公子真是的,你看卫小侯爷那张脸都红的发紫了。”
“呵呵,有嘛?”容昭装傻的问。
“您就不怕被外面那些人瞧出什么端倪来?”紫姬小声提醒道。
容昭叹道:“他那么躲着我,才会被人瞧出端倪来呢。你见过两个男人在一起勾肩搭背的,可有见过两个至交好友在一起也相敬如宾的?”
紫姬这才恍然大悟:“还真是。不过,卫小侯爷已经知道了公子的身份,避讳些也是人之常情嘛。”
“我就是不要他避讳,所以才跟他开玩笑的。还有,此行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简王的眼里,若是被他发现了什么,只怕将来会惹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容昭说到这些,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紫姬却忽然笑了:“人人都知道公子是睿王爷的人,若是您再跟卫小侯爷走的亲近,可真够叫那些人撒一大盆狗血的了。”
容昭横了紫姬一道白眼,哼道:“本公子邪气凛然正气不侵,就算他们撒再多的狗血,本公子都不会现原形的!”
“公子别闹了,快吃饭吧!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公子好歹多吃点,若儿要是知道我把公子照顾成这样,看定会埋怨我的。”紫姬说着,把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一碗香喷喷的炖鸽子来。
肉香的味道一散开,一直闷闷不乐趴在角落里打盹儿的血点立刻精神抖擞的凑过来,围着容昭转圈儿。
容昭一边拿起筷子捞起鸽子头吹了吹,放到一个碗里拿给血点儿,一边问:“哪儿弄来的这个?”
紫姬看了一眼兴奋地大白狗,无奈的说道:“是小侯爷叫人去打来的野鸽子,太瘦了,总共也没多少肉,而且也只有三只,公子您好歹吃点,可别都进了血点儿的肚子。”
“嗯,我喝汤。”容昭说着,捧起碗来喝了一大口鸽子汤,叹道:“真香!你这手艺好像有进步,比若儿也查不到哪里了。”
紫姬心疼的叹道:“公子是多少天没吃到肉了!这里连像样的作料都没有,奴婢也只是放了点盐而已。”
“原汁原味胜过那些作料调出来的味道,来来,你也赶紧的吃一点吧。”容昭招呼紫姬一起坐下来吃。
紫姬忙道:“厨房还有,公子先吃着,奴婢去盛一碗给小侯爷。”
“嗯,行行行,快去!咱们吃水不能忘了挖井人,这好歹也是小侯爷叫人弄来的,总要感恩不是。”容昭催促道。
紫姬答应着出去,又不放心的回头叮嘱:“公子可别把肉都给了血点儿!”
“知道啦!你比梅若还啰嗦。”容昭一边答应着,又挑了一根鸽子腿吹了吹热气试了试温度,悄悄地给了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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