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喝点水,慢慢说。”
陈清河端着杯子怎么也喝不下去,又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动作很大,水从杯子里溅出来,桌子湿了一大片,“就算当初因为我和你妈犯浑把你爷爷奶奶气病,掏空了家底,可那时候陈清石的生活早就被安排好了,有房子,有妻儿,有固定的体面工作,只是少了一些遗产,可他过得一点也不差。他当时恨我,彻底断了来往,我理解,不管过的多苦都没求过他一点,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多少仇也该忘了,况且我们还是亲兄弟,流着一样的血,我以为他是真的可怜我们,可谁知……”
“他就是个混蛋!没有人性!砚台已经拿走了,说好的二十万只给了两万,剩下的我可以不要,可这房子是我的命啊,我没了工作,你读书又要用钱,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可没有活路了。”陈清河痛苦的抓着稀疏的头发,面孔有些狰狞,手上是用了力气的。
陈笙连忙去拉他的手,“爸,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陈清石说手里有咱们房子的房契,要你拿砚台去换,并且承诺会另外给你二十万,你念在兄弟之情相信了他,把砚台给他后,他只给了你两万,并且不给房契,是这样吗?”
“是,我不该相信他的,都怪我。”
陈笙皱眉问,“那房契是真的吗?”
陈清河先是愣了一下,仔细思索了一下,“应该是真的吧,上面还有房屋管理局的大红章。”
“爷爷奶奶去世之前已经给陈清石在外面置办了房子,这栋旧宅明显是留给你的,我们住了这么久,从未听说过什么房契,陈清石是从哪儿拿到的?”
陈清河双眼通红,“我不知道,你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没有提过房契的事,或许是被你那狠心的妈连家里的钱一同卷走了,当时忙着操办后事,没有想到这一点,反正这地方是我陈家买下的,不在城中心,不会有什么拆迁变动,就把这件事疏忽了。”
陈笙对于遗产分割和房屋归属这些并不太了解,只是觉得不对劲儿。陈清石虽然是她大伯,但是和她父亲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并不常见,印象中是个模样比较斯文但双眼中却总带着算计的男人,她的妻子在算计这一点上和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初没有从爷爷奶奶这儿分到打量的财产,必定怀恨在心。这次明显是奔着砚台,如今砚台到手,对这个破旧的老屋子也不放过,明显是想把他们逼到死路。
“如果他手里早就有房契,不会放到现在才拿出来,其中一定有古怪。”
“我不该相信的,该等你回来商量的,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陈清河满是懊恼,只怪当时听信了陈清石的话,觉得女儿在外地读书不能回来,年龄又小,知道这种事会耽误学习,这才没有提这件事。
“爸,没事的,不怪你,你好好想想,把砚台交给他的时候,有留下什么凭据吗?”
陈清河张了张嘴,“我觉得他能相信……”
看来陈清石是料到了这一点,一旦交换之后,没有凭据他不承认这事,就算报警也是没有用的,那砚台和钱是要不回来了,但是这房子,不能那么轻易的就交给陈清石。
得知这房子要被陈清石收回,陈清河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又开始找人玩牌喝酒以此来来麻痹,这一点是完全不可行的,现在只能劝他调整好心态。
陈笙抓住了父亲的手,那张大手似枯槁的老树皮,她鼻尖一酸,深吸一口气才缓过劲儿来,“房子的事情我们去找陈清石问清楚,那张房契未必是真的,爸,你别自责,也不要放弃,事情还没有到最差的地步,就算没了这房子,我们还有些钱,出去租房住也可以过得好。”
陈清河点了点头,但仍旧是愁眉不展的,看他的样子也知道没有好好吃饭,陈笙忙去厨房煮了几个荷包蛋给他填肚子,陈清河捧着碗怎么也吃不下。
“吃点吧,吃过饭我们去找陈清石,这房子他总得给个说法。”
陈清河这才匆匆吃完,站起来拉了拉衣服,“走,找他去!”
当时爷爷奶奶给陈清石置办房子的时候,他们还没闹翻,为了方便来往,所选的地方离这里并没有多远,一会儿工夫便到了地。
这栋层楼也不新了,连电梯也没有装,幸亏陈清石住在五楼,不然楼梯也要爬一会儿。
是陈清石的妻子李氏给他们开的门,一见是他们,立刻拉下了脸,很是轻蔑的睨了他们一眼,“你们来做什么?”
陈清河看她这态度,张嘴就像和她吵,陈笙暗暗拉了他一下,安抚下他的情绪,才对李氏说,“大娘,请问大伯在吗?关于我们房子的事情,想和他说一说。”
这个小城市的习惯,称呼大伯的妻子为大娘,虽然陈笙觉得李氏担不起她这个称呼,处于礼貌,还是唤了一声。
没想到却换来了李氏的极度反感,她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大娘大伯,不要乱叫!我们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别乱攀亲戚。”
“那好,李女士,请问您的丈夫陈先生在家吗?关于他手里的那张房契,我们想鉴定一下真伪。”
李氏没有想到陈笙变得那么快,有些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那张房契不用你们鉴定,以后会有执法人员通知你们换地方,你们收拾好东西等着就行了。”
她说罢就要关门,陈清河快一步用手撑住了,“让陈清石把房契拿出来!不然别想把我们从那儿赶走,你们骗了砚台还不够,还想逼死我,大不了大家一起死,看看是你们家人多,谁够本!”
陈清河有案底,虽说这么些年早就没有年轻混混时的凶狠劲儿,可这次真的把他逼急了,拧着眉头的样子让李氏吓得后退了一步,紧张的看着他,“你想做什么,我会报警的,到时候你下半辈子就完了!”
“我都没什么活路了,还管什么下半辈子。”
陈清河这些天一直过得很不好,来时匆忙,没有来得及整理容貌,脸上蓄着胡子,因为那件事愁了好些天,此刻一着急,颇有些狰狞之象。
“爱娟,让他们进来吧。”
里面传出一个声音,李氏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陈清河的脸,皱着眉头哼了一声,转身回去了。
陈清河和陈笙进去,正值中午,陈清石一家正在用饭,此时是十月一假期,他的一儿一女也坐在桌旁,好奇的看着陈清河和陈笙,陈清石咳嗽了一声,“你们回房间吧。”
他们离开后,陈清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清河,你来这里闹是没用的,因为你,父母操碎了心,又带回来个野女人把家底捞空,生生把父亲气死,我这做兄长的心里痛心,那时你们过得苦,女儿年龄小,我没收回房子,可现在,你们能生活了,再赖在那里也没意思,我实在帮不了你。”
“你胡说八道!那房子本就是爸妈留给我的,不知道你从那儿弄到了房契,你明明说只要把砚台给你,就把房契还给我,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李氏在旁边讥讽的笑了一声,“砚台是上一辈留下的,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本就应该拿出来。”
陈清石看了一眼妻子,皱了皱眉头,最后对着陈清河说,“清河,房契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你不搬就是强占民宅罪,看在兄弟的份上我就不报警了。你还不如想想以后的生活,听说你给她改了名字,叫陈笙?还在上学吧?你们生活拮据,我已经给了两万块钱,省着点也够她读书的,自从家里出事,我们就变成普通人了,我们家两个研究生要用许多钱,实在帮不了你。”
陈清石很会说这种满是仁义道德的话,他是文化人,和别人脸红脖子粗的吵架他是不屑的,自己这个弟弟他也看透了,从局子里出来,就胆小如鼠,最怕和警察打电话,量他也做不出什么大事。
陈清河怒不可揭,“你说的好听!骗我说用砚台和房契交换,现在翻脸不认账,亏我还念着兄弟情相信你。”
“那房子你们住了这么久已经算是我念情了,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对你我已经尽力去帮了,但我一家人还要吃喝穿戴用钱,那地方我必须收回来。”
陈清石似乎是不想说那砚台的事情,其中定有古怪,陈笙拉了父亲一把,对着陈清石开口,“这一片的人都知道你和我爸断绝了关系,再无来往,房子为什么这时候才要收回?”
“都说了是可怜你们,你爸没工作,你小没人照顾,我不是铁石心肠,嘴上说断绝,可我和你爸终究是兄弟,就算我再怎么气他怨他,心里也是不忍心看他流落街头的。”
陈清石把自己捧上了好人的角色,虽然在陈笙和陈清河眼里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可有了这层伪善的保护色,事情闹大后,还是会有人向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