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斐是不在乎苏凌是什么想法的,他只知道,苏凌不会离开自己就对了。
所以无论自己做什么,即便是过分了,那苏凌也只会嚅了嚅嘴,但什么都不会说。
这样平凡无奇的人,都兜兜转转了那么多年,陈斐明里暗里换过许多人,可身边都留着一个苏凌,也许是因为他做饭特别好吃,也许因为他那羞耻又努力迎合他的那副床上的样子还挺诱人,又或许是苏凌像那平平淡淡的温开水,日常廉价,时常想不起他来,但有时腻了渴了上火了,喝一喝还是不赖的。
直到如今,陈斐都说不清离不开苏凌的原因,毕竟那样平凡懦弱的一个人。
为什么会跟那样平凡的人在一起呢?
如今世界以一种微眼可见的巨大速度向前迈进,包括伦理道德,如今的人们已不像原来的旧人们对着“同性恋”这个词儿那般惶恐了,但在陈斐遇见苏凌的那个世纪初,同性恋还是一个被批判被歧视的对象,当少男们在自己的青春期里发现自己有别于其他“正常人”时,自然是惶恐而又惶恐的。
这其间便包括了陈斐。
陈斐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自小就被师长朋友捧得高高的,当他有一天发现自己喜欢的是男人,面临着自身价值取向危机时,内心里的世界几乎要崩塌了。
而这时候,有一个小小个子的男孩,居然向他表白了。
这个男孩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平凡脸,抖着嘴唇苍白着脸跟自己说着喜欢你之类的话,表白后手足无措还哭了起来。
陈斐原本想这真是位怪人,可是对于那性向的好奇令他接近了这个男孩。
陈斐是慢慢的才发现那个男孩的好用的。
是的,好用。
仿佛一件趁手的器具一般,让人舍不得放手。
陈斐记得第一次跟那男孩上床的时候,还把他痛的晕倒过去,也难怪,陈斐没有任何与男性的性经验,只能在那人身上实践开发,他又是急吼吼的,那次虽然把他弄出血来,当自己怀着歉意跟他道歉时,那个腼腆而又羞涩的男孩只是脑袋低低的说没关系。
没关系没关系,这大概是他最经常说的话了,那男孩犹如一团柔软的棉花,你一拳头过去,都感觉不到受力点,绵软无边又柔柔地包裹自己。
后来去了大城市,那里的繁华与进步比起那西南的小城市来说简直是另外一个世界,在那短短的四年时间里,陈斐换了好几任的床伴,在终于正视了自己同志的身份之后,人精如陈斐简直是如鱼得水,城市很快速,感情的发展也很快速,陈斐几乎是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要换人,但不知怎么的,那男孩总是带在身边。
偶尔被他看到过几次自己的那些r,他也会生气,但从来不会给脸色,只是默默的不说话。
也很容易哄,只要陈斐说些软话,几乎是晚上就又可以继续享用他的身体。
对了,大概是那身体,陈斐给自己解释那么多年没换了他的原因。
那个男孩在床上真的非常羞涩,即使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脱下他衣服的瞬间,脸还是会红,从耳朵红到肚脐眼子。陈斐老喜欢看些钙片之类,也逼着男孩学习那些yin声浪语,那些勾人的技巧,可男孩总也学不会,总是羞耻地忍受自己的强取豪夺,
真的是一具很棒的身子啊。
可以随意地折腾,不怕对方骂自己是变态,可以想着各种方法去让他变得更加羞耻。
曾经陈斐还将他四肢绑在床角,不亦说乎地玩了他半天,放他下来时,半天都不能走路,可那男孩也只是默默地穿上衣服,一句抱怨也没说。
还拿摄像机拍他各种羞耻的样子,然后在床上时放给他看,一边干他,一边按着他的头让他看屏幕里自己被压着狠狠□□的样子。
总之,对别人不敢做的,对他都是可以的。
任何事情都可以。
以至于在规划自己人生时,完全觉得不用考虑他的建议。
作为一个父母心中的骄傲,结婚自然是必要的,这种世俗纲常的事情难道还要问他?反正他就算生气了也会原谅自己的,有什么好商量的。
然而那个人走了,一去不回。
第一天陈斐还可以安慰自己,他肯定会回来的,到了第二天他已经开始在摔屋里的东西了。
什么东西丢了,不,是自己一半的灵魂丢了。
陈斐寻了许多人,可是内心依旧那般空虚,空虚到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意义,好似一个氢气球,原本牵着,被放手了,摇摇晃晃地飘向空中,什么东西也抓不住,只能被动地飘向那虚无的太空。
这样如同行尸走肉的日子持续了许久,直到有一天他从旧报纸上看到了认尸公告,那种天地变色的感觉现在仍记忆犹新,让自己几乎瞬间空白。
世界碎了、裂了、分离了、飘散了。
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这样绝望的日子持续了许久,直至自己恍惚间跌落内河。
如今这个人便在自己怀里,改了声音,变了容颜。
那个平凡的,懦弱的,有些雀斑的脸已经远远的失去了。
陈斐紧抱着苏凌,“苏凌,让我对你好。”
苏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窗外黑漆漆的,偶尔一两声不知名的生物的叫声,虽然偶尔还是很恍惚,但这是另外一个真真切切的世界。
望着那院中昏黄的盏灯照耀下的老树,上面浅浅的浮着些绿芽,那是新生。
“如今我,”苏凌转过头来对着陈斐,“如今,我是你的孩儿,父亲。”
苏凌着重的强调了父亲那两个字。
陈斐听到那个父亲格外的刺耳,虽说他知道苏凌陈诉的确是事实,可忍不住低吼,“不要叫我父亲!”
苏凌慢慢的起身,“那个,苏凌,已经死了,死的浑身碎骨,死在绝望里面,如今的我,是个不受宗族接受的庶子罢了,亏得送出府去当了契弟,过得,过得还算不错,你的起点比我好,依你的能力,自然是会平步青云。”
陈斐抱住了他,“苏凌,你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还能哪样呢?
苏凌轻轻的挣脱开他,“若你,若你想对我好,叫大夫人发些善心,别动湖石村的生计。”
陈斐这段醒醒睡睡的时间里,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这苏府内外的事儿,也知道他说的大约是哪一桩,他捉住了苏凌的手,
“苏凌,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受了太多的委屈,我答应你,你所受的委屈我会十倍,不,百倍地还给他们,只求你,只求你……”
陈斐几乎要哽咽了。
苏凌摇头,“那些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起,这具肉身着实是可怜,我要替他,好好活着。”
再看看眼前那个红了眼圈的人,“还有,替原来的我自己。”
陈斐想要一把抱住他,门外一声响,那长福已经是拎了一个食盒进来了,他进门便看到他的老爷眼眶微红,而那大少爷脸色郁郁,自然是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但他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将那食盒放在桌上,掀开盖子,拿出里面的清粥以及几碟小菜,
“老爷,今儿的粥是南江大米熬得,小人也跟膳房的说过了,少爷身子不好,所以他们熬得很是火候,”
他继续拿出另一个碗粥,“您一整日没怎么吃东西,小人自作主张也将老爷您的份儿带过来了,还望老爷可怜可怜自己的身子,好歹也吃一点。”
陈斐想跟苏凌多说说话,便想喝退了他,但苏凌跟那长福先说了,“劳烦你帮我雇个马车,村里事儿多,我,我要回去了。”
长福看看陈斐,再看看苏凌,面有难色,
“这快子时,马夫都睡下了,小人……”
陈斐急了,不顾那长福在一边,“苏凌,你不能走!”
苏凌俯身作揖,“父亲,孩儿已是戚家之契弟,还求父亲让孩儿早日归去。”
苏凌一口一个父亲让陈斐心神俱哀,他不想失去那苏凌,可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挽留他,在上一世,对苏凌的手段有时回忆起来,自是想拿了拳头去打自己。苏凌一脸的去意已决,那些原先在他脸上可以看到的那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已经看不到了,陈斐一脸悲怆。
“明日,等明日好不好?”让我多看看你。
长福眼观鼻鼻观心地假装没看到这眼前的一切,这些让他觉得太怪异了,怪异的有些……,但长福是个懂事的,知道什么事情看在眼里要当做没看到,他当即转头看向屋外。
夜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