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是闹剧,是铁板上的钉子,是改不了的。
蓝戈到时,姬忽正忙着清点礼器丝被,笑呵呵的,布满皱纹的脸也是神采奕奕。
“你来了,蓝戈。”
蓝戈走上前,迟疑地道:“你……真的要把女儿嫁去齐囯?”话一出口,蓝戈就后悔了,这是国婚,姬忽不答应也得答应。
姬忽感慨道:“我虽然舍不得,不过孩子大了,不能老在我膝下,该走自己的路了!”他瞟了一眼蓝戈,翘起眉毛,“怎么,你后悔了?”
蓝戈摇头,“我只是在想,你特地让我来,总不会只是和我说说你要嫁女儿的心情吧。”
“哈哈,你猜对了,我这次叫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
两国以姻亲之事交好,这在诸侯国之间较为普遍,以此促进各地的交流贸易以及巩固地位,是以国君皆不敢懈怠。
齐囯姜甫以公子之尊求亲,那么卫国女子的身份也不宜太低,是以卫武公给姬忽加爵进俸,一跃成为上大夫,赐青铜宝玉配嫁,宫人若干随侍。
迎亲之时正是今日。
齐囯那边排场亦不小,黑黝黝的人头攒动,差点盖过了四周的新绿。
两马并驱,马车宽敞,姬渠衣裙华贵,青丝垂落,告别了父亲和几位哥哥,在阿足的陪伴下,踏上了离开故土的马车。
她忽然顿了顿,偏过头,望的正是蓝戈的方向。
蓝戈看到她哀伤又缠绵地看了自己一眼,心里叹了口气,但愿她万事皆宜。
只一瞬,姬渠收回了目光,弯腰进了马车。
车轮徐徐压过泥土,天蓝水清,绿意盎然,伴着卫国的民歌,乐师奏起礼乐,迎亲的队伍慢慢远去。
从喧闹变得寂静,姬忽的笑意也一点一点淡去,半是喜悦半是感伤。
姬忽以袖拭泪,“还是第一次送女儿出嫁,我一把年纪,还真有点丢人,不过,以后再难见到她,暂且丢一丢脸面吧!”
蓝戈听得皱眉,姬渠这一嫁只怕后半辈子都得待在齐囯,虽然嫁得是个公子,但是……但是也得她愿意啊!
蓝戈不由地动了动脚。
“你要到哪里去。”一道清脆的声音。
蓝戈闻声顿住脚,并没有回头,“阿足?”
阿足平静地道:“你要去干什么?”
蓝戈沉声道:“你阿姐她,是真的愿意远嫁齐囯么?我总该去问问她。”
“不愿意又怎样呢?你要娶她吗?”
蓝戈转过身去,正色道:“她若不愿,我自会帮她,大不了我离开卫国,这对我来说,半点损害都没有。”
“你没有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你要娶她吗?”
蓝戈一滞,“自然不会。”
姬足轻轻地道:“那你就不用操心了,阿姐是愿意的,公子甫一片真心,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对于女子来说,身份和爱意都有了,还有什么可拒绝的。”
她的声音轻轻的,很难听出夹在其中的一丝丝苦涩。
蓝戈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姬足离去而没有动作。
“怎么样啊,是不是很难过很无奈呀!”
蓝戈闻声看向说话的姜芜,她一脸幸灾乐祸,专程赶来奚落。
蓝戈哼笑一声,“让你失望了,我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看到了你,长了一张讨人厌的脸,哦,还很难看。”
姜芜气得咬唇,“你这个混蛋,本公子今日……”
却被一路小跑来的士兵打断,“公子,我们还是快快跟上去吧,公子甫在找你呢。”
“哼。”姜芜犹气恼,不过也无可奈何,只能发泄性地哼两声,暗自把蓝戈记恨上,不对,是早就把他记恨上了,这个家伙一定不能轻易放过!
蓝戈也轻哼道:“无聊,吃饱了撑的,有钱人就是太闲了!”
某个声音吐槽说,“……你好像忘了你以前也是有钱人,什么都不用管,只管每天把大把大把的钞票往外送。”
蓝戈斜倚在树上,装失忆,“是吗?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
事情一结束,蓝戈没耽搁多久,就又回了朝歌卖铁。
必须用“卖铁”来形容他的悲惨遭遇。
阿十平民出身,没有思想包袱,卖铁卖得很欢快,基本不需要蓝戈亲自出马,大数时候蓝戈都是闲坐在摊位上,心情好就搭理几句,心情不好,阿十也没那胆子来管束蓝戈。
有去年邯柚作的典范,取得了大丰收,再加上姬忽继续推行铁犁,铁匠铺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蓝戈和乌商量好的,赚的钱他要分几成,原料本就是蓝戈发掘的,乌自然没有异议。
为了不浪费大好春光,蓝戈让系统传给自己一些古籍著作,以前他以没有时间为借口,现在终于有很多时间了,是时候好好了解这个时代了。
正如之前蓝戈在姬家老宅找到的书一般,春秋早期并没有什么名著流传于后世,自然也没有过多记载。
而先秦时期的诸子百家也并未真正崛起,诸子散文也还没有写出来,那是春秋后期及战国时期的显著成果。
蓝戈可以做的就是从之后的著作之中提取这个时期的信息,了解目前的大事件,掌握大的时代走向。
这方面,蓝戈算是占了先风。
读完了《左传》读《战国策》,翻了一遍《诗经》,选择性地看了《史记》。蓝戈虽然记性不错,也觉得累人,尤其是生僻的古文,读起来很拗口,即使有文字翻译机,蓝戈也不得不古文简体对着读,如果他只认得简体,那日后要写古文的时候写不出来,那得有多尴尬。
《孔子》、《老子》、《逍遥子》、《列子》,这么多子,蓝戈仰天长叹,真不知道他们的父母是怎么想的。
“愚昧无知,这是对古时思想家、文学家的一种尊称,你想要在名字后面加个‘子’,还不一定有人认可呢!”
蓝戈撇撇嘴,“这么难听,你问过我意见么?”
脑子里响起忿忿的声音,蓝戈却没仔细去听,因为他注意到不远的宽敞街道上,驶来了一辆破旧的大马车。
马车本不稀奇,大马车也不少,何况又旧又破,更是不会引人注目,但是这辆马车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夺目。
也许是因为沉稳的马车夫,也许是那匹走得格外沉稳的马儿。
但都不是,而是车上坐的那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