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村，大雨倾盆而下，河已经决堤，村里的房屋都已被淹没，有些死脑筋的村民不愿离开，坐在屋顶上，等待着与祖宅一起沉没，还有一些村民跑去了青岩镇的亲戚家里暂住。
宛园的地势较高，处于山上，往年发水都没有淹到宛园。
曹岳早早地便派人接秦文珺与乔大娘、乔策去宛园住。
这雨断断续续下了整整十日，雨后，白河村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哎……”乔大娘望着山下的房屋，眼中充满了哀伤，“没了，全没了。”
秦文珺轻声安慰道：“家没了还可以重建，朝廷会发赈灾银子的。”
“赈灾银子？”乔大娘无奈地摇摇头，“分到我们手中的钱，也就二钱，其余的，都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
“怎么会这么少？”秦文珺不禁想到之前看到奏折，地方官员总是嚷着银子不够，可那些银子又有多少真正发到了百姓手中。没有钱，就意味着无法耕种，没有收成，如此，恶性循环下去……
她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搬去别的地方？”
乔大娘无奈地笑了笑，“搬到哪里？哪座城会为难民大开城门？户籍又怎么办？还有，没有盘缠，根本走不了多远。”
这一连串的问题，彻底把秦文珺问住了，她从前竟然从未想到过这些。小时候，她看的书籍有治国之道，但都空谈“仁爱”，没有详细到具体的点上。以至于空读了大道理，却还是不懂民间疾苦。
刚才，乔大娘说的那些问题，彻底的惊醒了她这个梦中人。只有让位高权重的人体会到这种民间疾苦，才能知道如何解决疾苦。
“只盼着今年能多分到些。”乔大娘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屋子。
她与乔大娘住在一间屋子，一个暖阁，一个会客的外厅，乔策住在隔壁，都是下人的房子，不过被褥倒是十分柔软，茶具也很精巧，应该是曹岳有意安排的。
“轰隆”一声闷雷，惊得芍药哇哇地哭了起来。
秦文珺抱起孩子，唱着童谣，哄着孩子入睡。
乔大娘关上窗户，抱怨着：“雨虽停了，可雷声还是这样吓人，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孩子刚睡着，厨娘刘氏便跑来敲门，乔大娘疾步打开门，指了指屋里的孩子，示意刘氏小声一些。
刘氏压着声音说道：“村子里出事了！”
“怎么回事？”秦文珺把芍药放到炕上，关上暖阁的门，走进外厅。
刘氏缓缓道：“朝廷派人个大官来赈灾，张里正领赈灾粮食的时候，少了二十斤粮，里正不依，就带着村里人去闹，结果都被抓起来。”
“糟了！”乔大娘慌张地站起，“乔策一大早就去镇子里领粮，现在还没回来。”
“那必定是进大狱了！”刘氏肯定地说道。
秦文珺握着乔大娘的手，轻声说：“乔大娘，您先别急，我去找曹老爷想想办法。”
说罢，她推开门，往前院走去。
穿过回廊时，与柳芸擦肩而过时，柳芸身旁的侍女小玉故意撞了她一下。
“参见夫人。”秦文珺并未在意，行了礼后，便接着往前院赶去。
自从她被接进宛园后，宅中的下人都私下议论她与曹岳关系，柳芸表面上虽不在意，可秦文珺知道，她心里定是恨极了自己。
不过，水患之后，除了宛园，秦文珺哪里也不能去。为了孩子，她受再多的冷眼、辱骂，也无所谓。
来到书房，曹岳正在安排手底下的人开仓放粮一事，见到秦文珺的身影，便挥了挥手，让下人先退下。
“坐。”曹岳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秦文珺坐下后，曹岳放下手中的账本，无奈地叹道：“我已经听说了张里正的事情，此事，着实难办。”
秦文珺不解，“曹老爷也无能为力吗？”
曹岳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无能为力，而是此事不能由我出面。朝廷派来的是六品大员，实在不是钱能打发的，你应该清楚，我的家底比起京城那些大户来说，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这位大官看不上我这几两银子。”
秦文珺点点头，曹岳说的不错，不管朝廷派来赈灾的是何人，这个人都拥有绝对的权利与金钱。此人会贪污许多赈灾银子，除非，曹岳能拿出比赈灾银子还多的钱来贿赂他。曹家的银子怕是不够……
可这种事情，不用银子，还能用什么解决呢？
秦文珺心头突然袭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村里人被抓进狱中，会有什么下场？”
“暴民。”曹岳也十分愤恨，“会被发配充军、或是流放为奴。”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地方官员每年都会上报一些暴民的数量，按着大梁的律法，这些被称为“暴民”的老百姓，会沦为罪奴。可是，那些皇族、贵族，谁又会亲眼去看看这些“暴民”呢？
“就没有办法了吗？”秦文珺思索着，可一点计策也没有。
曹岳想了想，看着她，欲言又止，“你……”
“有什么话，快说！”她催促道。
他慢吞吞地说：“你身上没值钱的物件吗？都这个时候了，你也别藏着掖着。”
“我那些物件今日拿出来，明日你这宛园便会被官兵围住。”她包袱里那些东西的确值钱，可是拿出一件，怕是身份也会暴露。
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有值钱的物件？”
曹岳干笑着：“都说了之前认识你，自然知道你有钱。”
秦文珺冷下脸，这个曹岳虽然不是老奸巨猾，但却十分机智，总能巧妙地避开她的追问。
“朝廷有朝廷的门道，江湖有江湖的门道。”曹岳淡淡地微笑，“你的东西，可以在黑市买卖，绝对不会被人知晓。”
“黑市……”时雨也曾和她提起过黑市，黑市交易，都是隐藏身份、性命、容貌，总之，夜晚买卖，都是江湖上的人，只谈价钱，不问出处。
秦文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就送去黑市！”
曹岳走到秦文珺面前，摊开手，“赏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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