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也曾听闻东堞圣国是一处诡异之地,传闻其君主是个天生魔王,刚出生时便杀了几十人,不是什么善茬。
既然束狐说她已是东堞圣国的半个当家人,这言下之意不就是她投靠了青貉了吗?
想来这小狐妖,为了混出名堂来,也是什么苦都能吃。
“束狐,你可知那青貉是怎样的人?”纤云好声问道。
可这听似关怀的话,在束狐耳朵里却是对她的轻蔑,她狠狠道:“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你不也堕入妖道了吗,还以为自己是上仙?其实在我眼里,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处处欺我,不过是因为我的修为不够,如今我也出人头地了,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小狐狸了!”
她原本就千娇百媚,因为在东堞圣国待久了,身上不觉又带了一丝邪气,此时站在风里,火红的纱衣肆意飞舞,她仿佛焰火中的凤凰。
“寒梅那里,你不怕吗?你既然也恨她,当初又为什么要随着她胡作非为,助纣为虐?”
寒梅……蓦然想起这个人,束狐腰间的红绳像是忽然醒了,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但这束狐为了不在纤云面前失了面子,便咬咬牙硬是停了下来。
“还有,束狐,你别逗了。口口声声说我恨你,可我恨你是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我自落入南灯妖国,何时叨扰过你。我恨你单单是为了巧灵罢了。”纤云冷冷道,说及巧灵,一股悲怒便自心底而起,她恨不能将眼前人碎尸万段。可最终她还是冷静了下来,答应了梓玉要将袖蝶平安地送回去,不可因为私心而误了此事。
“还有梓玉是吗。纤云,这金缕山界,最懂你的不过我了,这轿中之人莫不是与梓玉有关。”
纤云顿了顿,冷冷回道:“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轿子里是为姑娘,我只是替梓玉护送这位姑娘回家罢了。”
原来那日,袖蝶说要回北溱君国,那梓玉原是应下了,可纤云却死活不肯他离开。一来是因为怕他跑了,再寻他就不那么容易了,二来她多少也是心有醋意,不想看见梓玉对别的女子那样温柔。
但这纤云到底也是心存善意的,见那袖蝶着实可怜,又有梓玉坚持,便取了个折中的法子,便是她将袖蝶送回去。
因那西梁女国近来封锁国门,任何人等就算是女子也不可路过,便无奈取了冬蝶圣国这条道。
袖蝶虽在灵鹊宫里修养了一段时间,身体渐渐好了,但面容却从此落下难以修复的伤疤,双眼也再也看不见了。因而不愿见人,纤云替她寻了轿子,又用轻纱替她遮住脸,好不让别人看见她。袖蝶心下感激纤云的用心,自不在话下。
束狐收了凉枝剑,绕着轿子转了一圈,忽然大笑起来:“替他护送别的姑娘?他可是你的夫君呀,纤云,你这般委曲求全,连我都为你伤心呢!”束狐笑得放肆,纤云面对她的冷嘲热讽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不错,束狐所说的,恰恰是她心里最痛的地方。她何尝不希望独自拥有梓玉,但他本是多情人,又有什么办法,更何况一开始就是自己骗了他,她于理有亏。纤云是善良之人,她既不想失去梓玉,又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唯有替他分担,才稍微安心。
“纤云姐姐,外面是何人在说话?”袖蝶在轿子里听得争吵声,心下担心,不过她也做不了什么,就只能问一句。
这一问不得了,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莫葳忽然抬起头,三两步来到轿子前。他想掀开轿帘,又觉得过于粗鲁,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袖蝶,是你吗?”
袖蝶没有说话,她听出是大皇子的声音,但此刻她不想见他。
他们相识,实也没有几天,偏偏是这样的几天,便让那从不知人情的天将莫葳,从此心有了着落。
而袖蝶竟也能一下子便认出他的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日小姐说大皇子有意与自己,她心里倒也掀起了一丝波澜,如今自己落难之时,他偏偏还寻来了,那一丝波澜忽然就变成了滔天巨浪。
“袖蝶,你出来让我看看你。”莫葳又说。
纤云上前问道:“公子,轿中之人你认识?”
“我岂止认识,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寻她。”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
纤云边说边掀开轿帘,可那袖蝶却突然喊道:“姐姐,不要!”但为时已晚,轿子里,袖蝶蒙着面纱,无神的双眼噙满了泪水。“大皇子,袖蝶不想你看见我。”她撇过脸去。
但那莫葳哪里明白她的心思,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出轿子。袖蝶不敢反抗他,颤抖抖站在他的面前。
束狐在一旁看着好奇,这女子可不似一般得意洋洋的灵儿,便猜测那轻纱之下定有玄机,于是暗中掐指念咒,招来一阵怪风,吹走了袖蝶的面纱。
一霎时袖蝶顿然愣住,然后泪水蓦然流下。她急忙用手遮掩脸上的伤痕,又匆匆想躲回轿子,却一下子被莫葳拽住了胳膊。
“袖蝶,我带你回家去。”莫葳未曾在意她的容貌,他必然是看见了的,只不过他真的不嫌弃,连问一下怎么回事都觉得多余,因为袖蝶完好的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但袖蝶不那么想,普天之下有哪个女孩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她那样猝不及防的被他看见自己丑陋的一面,纵然眼前的男子再怎么似水柔情,都不能让她安慰,只会使她更想逃离。
袖蝶一边用袖子掩着脸,一边狠狠甩手想要挣脱他。可是她一个柔弱女子的力气怎么敌得过天将莫葳,莫葳不能揣测她的意思,也没想着询问,只是手上越发用力,一心想带她回去。
二人争执许久,猝然间袖蝶凭空化作了一团粉雾消失不见了。
诗云:
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
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