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1 / 1)

阮阮红着眼,拖着繁冗的裙摆靠在汤池内壁,离暴君约莫半丈的距离,至少确定他不能够趁手了结她。

等到心跳平缓下来,四周温热的水流似乎也变得柔和乖顺起来。

这个温度无疑是最舒适的,且水中没有浓郁的香料,更不是往日她们在藏雪宫泡的药浴,只有一种极淡的浴香,有种平心敛气、安抚人心的功效。

阮阮压着衣摆,默不作声地在水里坐下去,任温暖的池水没过胸口,讶异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好像喉咙没有方才那么痛了,心中的郁气疏散开来,整个人都通畅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全身心放松的舒适感,仿佛置身云端。

她浑身瘫软下来,渐渐地额头熏出一点薄汗。

舒适!除了身旁同样泡着一个杀人不见血的邪魔,一切都很美好。

等等……这大魔王……

莫非是见她患了风寒,咳嗽不止,才将她拉下水来泡澡的?

阮阮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

身旁的男人安静极了,许久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阮阮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拿余光瞥他。

他生得极白,即便在蒸腾的雾气之下,面色也透不出半点红润的光彩,唯有那两片薄唇出奇的艳。

她吓得连忙移开视线,脑海中无端涌入“郎艳独绝”这个词,用在此处颇为贴切。

方才暴君问话之时,还有一句是阮阮没有说的。

暴君的这张清绝无双的模样,的确也是她多看一眼的缘由之一,可阮阮不敢说。

这便好似百兽之王腾起身面目狰狞地向你扑来,眉宇间有翻江倒海的怒意,你却摸着它的利爪说“你真可爱”……

阮阮一辈子也想不出这诡异的画面。

她静静地在水里泡了一会,身边那人安静得好像停止了呼吸,甚至连周身的水波都未曾拨动一下。

“陛下。”

她放低了声音,试着轻轻唤了他一声,却没有等来男人的回应。

脑海中忽然冒出个不好的念头,阮阮霎时背脊发凉,起身往他身边挪过去,“陛下,你醒着么?你可别吓阮阮……”

他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轮廓线条凌厉而流畅,就像一块脆生生的琉璃,一碰便能粉碎。

“陛下……陛下!”

阮阮急得喊出了声,刚要抬手摸摸男人的额头,那人紧闭的凤眸却忽然睁开,眼中的红血丝纵横蜿蜒,蓦地令人心口一窒。

“吵什么。”

男人声音喑哑,幸而听不出怒气。

阮阮长长松了口气,按着衣摆退回适才的位置,“我……臣妾见陛下没了动静,还以为……”

傅臻轻笑了声。

这小东西,今日竟是慌得连“臣妾”二字都喊不顺口,先前的规矩全忘得一干二净。

“以为什么,以为朕死了?”

阮阮垂下头,“不是……”

傅臻笑:“怕朕一死,你的小命也跟着丢了?”

阮阮一阵儿摇头,她也没想到方才心为何跳得那样快,情急之下倒是没想到殉葬这一层,她只是在怕,至于怕什么,怕暴君就这么死了么?

当然不是,她才不会心疼恶人呢!

傅臻闭目养神一会,此刻心情大为愉悦,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阮阮愣了愣,还是抱着着湿重的裙摆往他跟前走。

衣裳泡了水,坐在池中借着浮力没什么感觉,可一旦站起身,双手像是抱着千斤重物,将她拖得快要直不起来。

阮阮也觉得累赘,可在暴君面前,她总不能脱了衣裳,也不能任由裙摆飘在水面。

她暗自咬了咬牙,自嘲地想,这世上穿着华服沐浴的恐怕就她一个吧。

当年府门前来了个算命的瞎道,她也跟着凑热闹上去算了算,那瞎道问她是做什么的,她说做丫鬟,没想到那人心里尚未盘算一番,便随口给她安了个“劳碌命”。

不只是她,府上大半的家丁都是劳碌命,大伙都将那瞎骗子狠狠骂了一顿。

如今想想,可不劳碌么,难得泡个澡还要伺候人。

心里想着旁的事儿,一时没注意脚下,冗长的裙摆勾住脚踝,她踩住一截后摆,重心不稳,整个人直直地往前扑过去!

“嘭——”

额头狠狠撞上一个滚烫而坚实的胸膛。

阮阮吓得整个人弹开,不想腰身竟被一双铁钳般的大手牢牢桎梏,将她猛地往身前一带。

一点晶莹的水珠从下颌落下,又顺着脖颈一路滑下来,缀在月匈口紧实的肌肉上将落不落,阮阮眼睁睁看着这滴水珠挨着她的衣裙没进了月匈前的小衣。

她没忍住,喉咙咽了咽,然而心口也跟着这一咽动了动。

阮阮看着那水珠消失的地方,满脸都躁得慌。

男人眼睑低垂,漆黑阴郁的目光倾落下来,将身侧温热的水气也酝酿出薄薄的凉意。

他似乎怔了下。

修长的指节拂过她鬓边的湿发,慢悠悠地滑至额前,最后落在她的眉心,屈指一弹。

“唔。”

阮阮疼得一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陛下,我不是故意的……”

“朕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笨。”

“……”

阮阮感觉受到了侮辱。

少女的一切都是美好而羸弱的,他大手之下的那一截纤细腰肢伴随着心跳,轻轻地颤抖着,一双潋滟眼眸涌进明明灭灭的灯火,将瞳孔烧得如琥珀般透亮。

她的皮肤像是经不起摧折的娇花,稍稍一碰就会泛红,他指尖按下的那一处,绡纱一般嫩而薄,仿佛明火落在额头的红色光斑,稀稀落落的水珠打湿脸颊,有种余霞成绮、澄江如练的味道。

打湿的衣物勾勒出细肩的轮廓,锁骨之下的雪团莹润可爱,即便有轻纱薄缕遮挡,也掩不住少女纤秾合度、骨肉匀停的身姿。

她整个人就像一只拨了壳的荔枝,每一寸肌/肤都在散发着甜香,一口咬下去,只怕就能爆汁。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从身下窜上来,血液里似乎不断有火舌舔舐冲击,将人的躯体烧得躁乱不安。

傅臻偏过了头,沉着脸,随即起身踏出汤池。

“陛下,你……不泡了么?”

阮阮望着他的后背急喊出来,起身便要上岸。

傅臻背着她,眸光黑沉,冷冷的嗓音透着水雾晕染出的沙哑:“你自己泡,不必跟着!”

阮阮看到他握紧双拳的手臂青筋迸发,心里说不出的恐惧,“陛下,要不你泡吧,我走便是……”

这个情形,怕又是头疾复发的前兆,说起来是沐浴,其实是来疗伤的,此时此刻他比她更需要这汤池的水。

傅臻从未觉得,几个“泡”字竟也如此刺耳。

他侧过脸,看到汤池边探出两只白生生的爪子,还有那半隐半露的雪腻凝脂,喉咙一滚,再次厉声喝道:“给朕下去!”

阮阮赶忙缩回了手,弱声道:“陛下,你真的没事吗?”除非头疾发作,鲜少见他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她有些讶异。

“朕说了没事,再敢多嘴,朕把你扔给太傅处置!”

阮阮这次真吓到了,面色惨白地往水里缩了缩。

傅臻绕过屏风,大手将禅衣从花梨木架上揽下来披在身上,等到身上着的火灭下去,这才黑着脸径直去了偏殿。

阮阮听到屏风后面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又听到男人有些粗重的喘息,眉头也跟着蹙起来。

暴君怕是又发病了。

只是这次幸运,还有稀薄的理智和未曾泯灭的人性,所以才知道避着她,自己离开。

阮阮心里沉沉的,默默往水下钻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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