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红袖!”
“哎!”
青衣的侍婢回过身来,见有人唤她,连忙迎上去,“红福姐姐,怎么了?”
红福皱眉道:“你这几日怎么总是走神?娘娘说,要个大缸子倒酒喝,你去库房里找找。”
“是。”
红袖匆匆跑了,红福瞧着她的背影,疑惑地进了门,一抬眼,宁兮瑶已经喝醉了,捧着脸朝她笑。
红福熟练地将人放倒,喂水,盖被子,一气呵成,随后叹了口气,走出门去。
不多时,红袖踏进了门来,一眼便瞧见了床榻上的宁兮瑶。
空气移中漂浮着酒气,她阖着眼,安稳地睡着。
红袖看着她,陡然落下泪来,从前的宁妃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对她们动辄打骂,一个不满,就把酒泼在人身上,寒冬腊月地赶出门去,那种感觉,红袖如今还记得。
近来她像是换了个人,不再打人,抱怨的时候也多半是在骂皇帝,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带着她们一起玩闹。
可是,红袖不懂,她命这么好,到底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她身上的一颗珠子,就够小妹吃一年的药。
譬如此刻,她正睡在百两一尺的锦缎上,这样的料子,红袖从前连碰都不敢碰。
袖子的匕首突然掉在了地上,红袖一惊,却见宁兮瑶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拾了起来。
四下无人,这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红袖握紧了匕首,像是握紧了自己的命,一步一步,朝宁兮瑶走了过去。
帐子里的人无知无觉地睡着,匕首一寸一寸欺上她柔嫩的脖颈,千钧一发之际,门口处陡然传来一声“见过越嫔”,惊得红福手一抖,慌忙将匕首收了起来。
门外,越嫔立在日头下,如同一枝沾了雨的梨花,娇妍动人。
红福立在门前,深深地觉得,这个越嫔,好像有个什么大病。
方才已经再三强调,她家娘娘正在休息,这人却非要闯进来,拦都拦不住,一路怼进了内殿。
皇宫里除了她家娘娘以外,居然还有这么无理的妃嫔,真是不可思议。
“越嫔娘娘,我家娘娘已经休息了,她是有孕之人,若是打搅了她,只怕……”
越嫔说话毫不客气,“你不必拿龙胎来压人,本宫也不过是来看看罢了,既然娘娘没醒,本宫就在院子里等。”
红福也动了气,扭头便进了门,“娘娘爱等就等着吧!”
转头却撞上了红袖,红袖心神不定,连忙将她扶起来,红福本就恼怒,忍不住道:“你……”
见红袖有些慌张,红福福临心至,了然道:“是不是娘娘又耍酒疯了?别怕,我去瞧瞧。”
红袖匆匆一点头,跑出了门去,越嫔的目光跟着她,直到消失,才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地饮了口茶。
“娘娘。”红福将人扶了起来,对着宁兮瑶道:“您醒醒,越嫔娘娘来了。”
本以为还要好一顿安抚,谁料宁兮瑶却格外镇定地睁开了眼,点头道:“好,你先出去吧,本宫自己穿衣裳。”
红福有些奇怪,也没说什么,悄悄退出了门去。
人一离开,宁兮瑶便深深吸了一口气。
方才,她是醒着的。
原本怕红福进来念叨她,所以才装睡,准备等人走了继续喝酒,却没想到,竟等来了红袖,更没想到红袖居然想杀她!
这真是,太美好了!
实则她刚才虽然紧张,却也下意识地将脖子露了出来,还往前送了送,可谁知竟然被人打断了。
宁兮瑶极为遗憾地洗了脸,换了衣衫,又将后窗开了许久,直到酒气散去,这才出门去。
越嫔见她出来,也不行礼,只是坐着,宁兮瑶木着脸道:“越嫔可有事?”
“惦记娘娘,所以来瞧瞧。”越嫔微微一笑,“看来的确不巧。”
何止是不巧啊?简直就是断了自己回家的路!
宁兮瑶面色越发不好看,“本宫在养胎,需要清净,往后还请越嫔不要随意走动。”
“娘娘不必恼。”
越嫔站起身来,朝她笑了笑,“嫔妾知道娘娘如今的不易,只不过是羡慕娘娘有孕,所以来沾一沾福气罢了。”
本就烦闷,一听这话,宁兮瑶更是心气不顺,张口便道:“本宫就不明白了,一个两个的,想要有孕找本宫做什么?你们去找皇上啊!抡圆了胳膊往他身上贴啊!本宫又不是送子观音,成日在本宫肚子上摸来摸去的,顶个球用啊!”
这话着实不好听,红福心知她是真恼了,默默上前替她顺气,越嫔却面不改色,竟直直走向她,还将手搁在了她肚子上。
这操作把一众宫人都震住了,越嫔……真看不出宁妃已经在暴怒边缘了吗?非要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吗?
宁兮瑶刚要拂开这人的手,却听越嫔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敢问娘娘,您这肚子里,真有龙胎吗?”
越嫔幽幽抬起头来,继续道:“嫔妾父亲有许多小妾,是以嫔妾一眼就能看出,女子是否真的有孕,您说,若是嫔妾去皇上那揭发,您待如何?”
这莫名其妙的威胁却把宁兮瑶逗笑了,她干脆地道:“你去就是了,养心殿的路认识吗?要不要本宫派人送你?”
“是了。”越嫔叹了口气,幽怨至极,“皇上必定也是知情的,是以,嫔妾就不去讨这个嫌了。”
宁兮瑶默默看着眼前之人,越发相信上帝就是公平的,如果他给了你绝美的容貌,也必定会给你一副缺了二两的脑子。
“娘娘这么看着嫔妾做什么?”
越嫔突然笑了,如云雾散去,露出了日光,“嫔妾若是真心想要告发,也只会去找太后和皇后,更不会来这同您说这些。”
“别卖关子了。”宁兮瑶打了个哈欠,淡淡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啰嗦这一通,本宫可真困了。”
“嫔妾愿意帮您,除去后患。”
越嫔看着左右的宫人,示意她们退下,可红福却坚持看向宁兮瑶,见宁兮瑶点头,这才走到了一旁,越嫔微微一哂,继续道:“您想,这个假龙胎在您身上,时时刻刻都会威胁您的性命,若是一日不防露馅了,您和宁家该如何自处?”
提到宁家,宁兮瑶终于顿了顿,说道:“你说的法子,是什么?”
“设个局,把滑胎之事栽给皇后。”
宁兮瑶嗤笑一声,没有开口,越嫔也不恼,只摆弄着她衣裳的下摆,低低道:“娘娘可知道,宋敬山已经买通了随宁大公子赴边关的侍卫,要他在合适之时杀了宁大公子?”
轻蔑的笑容不见了,宁兮瑶冷下脸来,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