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宁公馆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
泰宁公馆到了?
楚阳冰下意识往窗外看,原本一片漆黑的外面忽然有了一盏灯飘飘忽忽地亮着,似乎有一栋巨大的建筑在这渗人的黑暗中沉默着,那盏灯是亮在二楼的窗口。
这时,赵青槐带着两个孩子站起身,等到赵青槐即将下车的时候,坐在最面前的许纸匠却忽然冲过来一把将赵青槐怀中的两个孩子抢到自己手中大喊道:“大少奶奶要走,但能不能把两个孩子留下!”
把两个孩子留下?
楚阳冰心中咯噔一声,就见赵青槐回头注视着许纸匠,低声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抢我的孩子?”
“大少奶奶,我知道你怨气难平,不肯入土,但少爷小姐是无辜的,他们也是你的儿女啊!”许纸匠哆哆嗦嗦说着话,身上汗如雨下,“看在他们是你的儿女的份上,求您放过他们吧!”
“放过?”赵青槐忽然尖利地嘶喊道:“我放过他的孩子,他有放过我吗?”
赵青槐身上的衣服忽然转化成刺目的红衣,赵青槐双眼猩红,再不复之前温婉柔顺的样子。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大少奶奶,冤有头债有主!得罪了!”
许纸匠冷汗出了一头,他空出的一只手随手扔出几个纸人,大喊道:“护我!”
那几个小纸人落地之后暴涨成真人大小,后脑上贴着黄符,一张张面孔夸张而空洞。几个纸人扑向赵青槐,赵青槐冷笑一声,黑发如瀑般涌动,十指指甲暴涨,一把抓住纸人几下就把它们撕成了碎片。
秀儿和康玉在许纸匠的怀中哭喊着,许纸匠没指望那些纸人能打过赵青槐,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许纸匠看着公交车外,大喊道:“阴兵过路,寄形于身,除此妖孽,速速前来!”
这时,漆黑一片的车窗外出现了渗人的景象。
一队纸人纸马晃晃悠悠路过公交车,雪白的纸片、夸张的色彩、滑稽僵硬的动作,随着他们而来的是一阵幽蓝的微光。冥火照路、纸钱铺地,凄厉的唢呐声钻入人的耳膜。
这就是所谓的阴兵?
“嗤。”楚阳冰听到陆飞沉嗤笑一声,讥讽道:“画虎不成反类犬。”
那一队纸人从公交后门处抡起铁锁链扔出,捆在赵青槐的脖颈处,硬生生把赵青槐往车下拉。
“康玉!秀儿!孩子!我的孩子!”
“娘!”康玉和秀儿在许纸匠的怀中挣扎着,却被许纸匠锁在怀中、动弹不得。
赵青槐被铁链一捆,倒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一样被往车下拉。
“范无咎,锁魂链。”陆飞沉皱了皱眉,说:“不对,也是赝品。”
得益于这段时间对各种鬼神传说的恶补,楚阳冰能知道陆飞沉在讲什么。
范无咎就是黑无常,他手中持有铁链,用于追拿亡魂厉鬼。如果真是黑无常的锁魂链,赵青槐本无可能挣扎,可那所谓的阴兵都是纸糊假冒的,那锁魂链也不是真的。
赵青槐怨气滔天,她居然硬生生卡在将要关闭的公交车车门上,双眼红的近乎要流出血来,她像着康玉和秀儿伸出手,说:“秀儿,康玉,过来!来娘这儿!娘带你们去见你们爹!来娘这儿!跟娘走!”
“陆飞沉,”楚阳冰转头问:“我们怎么办?”
不是不报,恶有恶报,如果赵青槐没有带走一双子女,会不会就不能完成‘恶有恶报’的要求?他们就这么看着,还是……出手?出手又去帮谁?
陆飞沉沉默不语,现在这个状态,赵青槐是板上钉钉的厉鬼,她要报仇的对象就在泰宁公馆,所以她要在这站下车。许纸匠认识赵青槐,很有可能受泰宁公馆男主人所托保护他的一双儿女,但……
陆飞沉盯着许纸匠怀中的男孩和女孩,他在迟疑的是这两个孩子到底会不会……也是鬼?如果他们是鬼,还被许纸匠强留在公交上不能回泰宁公馆报仇,他们会不会……直接进入更不利的局面?
陆飞沉沉默不语,一边的王老板却坐不住了,因为那披头散发、一身红衣的赵青槐竟然硬生生卡在后门中,竟然将后门撑开,有再爬上来的趋势。
“前面那个,快把她弄下去!弄下去!”王老板看着那个厉鬼一样的女人居然想再爬上来,吓得三魂俱冒,失声惊叫道:“你行不行!快把她弄下去!”
赵青槐没法上车,可她满头沾满污血的长发却如浪一般卷向康玉和秀儿。
“我要能我早就把她弄下去了!”许纸匠也被吓得满头冷汗,他又抖出几个纸人,纸人却转瞬就被卷走。
许纸匠大叫道:“你们把那两具尸体扔下车!把她撞下去!”
谁想这个时候扔尸体,王老板怕的要死,可那女鬼马上就要爬上来了!王老板一咬牙,把曾彭毅推出去说:“你去!你把扔尸体!把她弄下去!”
“我!”曾彭毅刚想说话,王老板就骂道:“你不想要钱了吗?你想进监狱吗?你忘了我手里有什么?”
曾彭毅咬了咬牙,躬身拉起一具尸体,但死人沉死人沉,他一个人搬不动尸体,看向楚阳冰他们,说:“来个人帮我!我搬不动!”
陆飞沉没反应,他目光沉沉盯着许纸匠,许纸匠被看的心中发毛,喊道:“你们倒是动一动啊!再不动就来不及了!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厉鬼带着两个孩子去死吗?”
楚阳冰也忍不住推了推陆飞沉,焦急地说:“帮不帮?帮不帮?”
陆飞沉没有反应,楚阳冰被堵在座位里动不了,后面的钟嘉树见势不妙干脆帮了把手。他和曾彭毅搬起一具尸体向着赵青槐砸去。
两具成年人尸体的重量将赵青槐砸下,公交的后门终于关上,公交车也开始正常行驶。
“秀儿!康玉!”
赵青槐凄厉的哭喊被远远抛下,渐渐没了声息。
许纸匠如释重负瘫在座位上,后面的王兴业和王安国都被吓傻了,刚刚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们只看到许纸匠挟持了两个孩子,车外走来一队纸人纸马,一条锁链被扔入车中,然后曾彭毅和钟嘉树疯了一样将两具尸体扔下车。
“操!”王安国狠狠骂了一句,说:“这车上就没有正常人吗?”
不是没有正常人,而是有几个活人?楚阳冰目光扫过车上的人,心中发沉。
陆飞沉还是盯着那两个孩子看,目光渗人,那两个孩子不知何时停下了哭喊,两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陆飞沉忽然站起身,走到前面,问了许纸匠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不怕吗?”
许纸匠脸色虚白,他的回答也莫名其妙,他说:“我没有选择。”
公交车平稳地往前开,车上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乱葬岗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
乱葬岗这一站没人下车,昏暗的车内,小女孩秀儿抬起她干干净净的小脸,问陆飞沉:“大哥哥,我们要去哪儿?”
陆飞沉摸了摸她的头发,没回答。
过了乱葬岗,公交又行驶了一段距离,之后广播再次响起。
“终点站火葬场到了,谢谢各位乘客搭乘70号公交车,请从后门下车,欢迎下次再来。”
公交车缓缓停下,楚阳冰回头看了眼江之柔和钟嘉树,两人也不知道下不下车。
这已经是终点站了,可他们还是什么都没弄清楚。
到站之后,许纸匠咽了口口水,他没管康玉和秀儿,撑起身体逃一样下了车。许纸匠下车之后,一直坐在车上穿着病号服的绷带人也下了车。
之后陆飞沉带着康玉和秀儿走到后面,说:“下车吧。”
楚阳冰点了点头,但站起身准备走时,坐在最后排三人中一直没说话没反应的那人忽然站起身下了车,紧接着是王安国和王兴业。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的脸上是掩不住的恐惧和惨白。
之后楚阳冰、江之柔和钟嘉树下了车,王老板和曾彭毅一看人都走光了,也赶忙下了车。
所有人下车后,70号公交车忽然关上了门,晃晃悠悠开走了。
楚阳冰下车后环视四周,这里是终点站火葬场,火葬场门前堆着一堆红红绿绿色彩鲜艳夸张的纸人纸马,地上全是白花花的纸钱。一阵风吹过,满地纸钱飞扬而起,苍白诡异的纸人也再风中抖动着,像是在嘲笑这几个造访者。
“陆飞沉,怎么办?进去吗?”楚阳冰走到陆飞沉身边,这里是火葬场啊,火葬场是什么地方不必多说。
还没等陆飞沉回答,秀儿和康玉忽然撒腿跑向火葬场,那速度完全不像是两个小孩子,眨眼间就失去了两个孩子的踪影。
“他们跑进去了?”钟嘉树靠过来,暴躁地说:“火葬场这种地方小孩子瞎跑什么,这不是添乱吗?”
江之柔看着黑暗中静立的火葬场,问:“我们要去找他们吗?”(记住本站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