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段羽自己坐在一旁。
有秩阳武已经被赶出去做登记察觉。
而盖勋,杨阜,姜叙以及阎忠四人则是跪坐在段羽的对面。
“元固,义山,伯奕,肃敬。”
段羽一手捧着散发着热气的茶碗看向四人问道:“你们觉得,何为治民?”
“元固,你先说说。”
段羽把目光落向了盖勋。
治民,从古至今,都是一个上层阶级对于下层阶级的统治。
所谓的治,是为整治;修治。
所以,以上层阶级对于底层百姓的治理,并非是施政,政是策,治是管。
段羽问的不是什么是施政,而是什么是治民。
盖勋想了想之后回道:“回禀军侯,治百姓,当以法律和礼制,以礼防民,以法治民,礼法兼行,便可治下。”
段羽点了点头然后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元固说了,以礼防民,用礼教化万民,使民知晓礼。在以法以治,用律束民律门客长治久安。”
“那元固或说,从周至秦,秦至汉,这天下又何来?”
“秦国的法不严吗?”
“还是周的礼不够吗?”
“但为何当初高祖依旧斩白蛇起义?”
“陈胜吴光又为何喊出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呢?”
“元固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盖勋面色一僵,明显陷入了沉思。
但苦思了片刻之后,却摇了摇头:“回君侯,下官不知。”
“元固你且看,这当今天下,是无礼?还是无法?”
“既然礼法兼备,为何天下饥民还如此之多?”
“为何这青天白日,却依旧有人冻死在家中?”
“要我说......因为当今天下,只有治,而没有策。”
说到这里,段羽起身,手捧着热茶来到了厅前,面朝外面正在缓缓飘落的漫天风雪。
萧瑟的寒风掀起了段羽麾下的衣角。
“当今这天下,官吏就像是坐在屋内饮着这茶,烤着炭火的我们,而当今天下的百姓,却于这漫天风雪当中只求苟活。”
“如果在和屋内的我们,不走出这温暖的内堂,如何能看清天下的百姓?”
“又何谈治理天下的百姓?”
“若今天你我不来这渭阳乡,又如何能看到这积雪堵路百姓冻死家中?”
段羽身后,盖勋,杨阜,姜叙还有阎忠几人脸上表情各异。
都在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段羽的背影。
从七月到现在的十一月。
段羽来到凉州四个月。
而这四个月,段羽光是打仗,就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从一开始接触到段羽,到了解段羽,都是闻段羽世之虎将之名。
而几人也都觉得,段羽应该和以往的张奂,皇甫规,还有段熲一样,只是可能会比段熲厉害一些。
但当一场对羌之战打完,和西羌和谈,推行种桑养蚕之后,几人便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而今天。
这个当今天下最年轻的大汉太守,最年轻的破羌将军,这才在这漫天的风雪之下,掀开了冰山的一角。
段羽回过身来,看着坐在火盆前的几人,随即说道:“我来凉州,并不只是为了治凉。”
“若论治,我不如你们。”
“但这凉州百年,从始至终依旧如此,战乱频发,百姓衣不裹体,食不果腹。”
“我来凉州,只是为了让凉州更好。”
“让凉州治下的百姓越来越好。”
“而不是来做一个圣贤口中的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
“你们明白我说的意思吗?”段羽目光看向四人。
盖勋也好,杨阜也好,还是姜叙,阎忠。
他们都是士人。
虽然是凉州边缘化的士人,但一样是世人。
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
这句话是出自《孟子》
原话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
时间分为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
意思是脑力劳动统治别人,体力劳动被人统治。
别人统治者养活别人,统治者靠别人养活。
段羽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从现在开始,凉州的天变了。
“劳智者,若不能利民,何以民为食,若在我的治下,不能利民,那就别怪我段羽翻脸不认人。”
盖勋,杨阜还有阎忠以及姜叙几人都忙低下了头。
段羽深吸了一口气。
治民以仁道,治士以王道。
想要受民之恩惠,就要先行以利而利民。
乱世将至,民为根本,士为根基。
为何刘备走到哪里,都有百姓夹道欢迎。
是因为刘备用仁道治民,得百姓拥戴。
明年就是黄巾之乱。
到时候他若是想要迁万民入凉,仅仅靠着一张嘴是没用的。
他说的再好,说的天花乱坠,百姓也不会相信。
因为从古至今,两汉四百年,百姓已经知道官员是什么样了。
他若想要吸纳天下百姓入凉。
那就要有人替他说话。
毫无疑问,从百姓口中说出的话,传递出去的信息,才会使得百姓相信。
引民入凉,这是他的策。
凉州,并州,这是他未来的根基。
如果谁要是断了他的根,不从他的策,那他也就只能翻脸无情。
“元固,义山.....”
“或许今日,你们会觉得我行事有些霸道,但终有一日,你们会明白我今日的苦心。”
段羽走到几人的跟前,将手中的茶碗放在了一旁。
然后冲着几人弯腰伸出手:“这一路或许会很难,但我还是希望,能有你们一同相助。”
“不知道你等可愿与我同行?”
刚刚段羽面对着风雪,如今的段羽却又弯腰躬身。
是夜。
虽然已经搬进了刺史府。
但耿鄙依旧是怒气难消。
从中午开始,耿鄙就一直等在马车当中,都已经等到了天黑,刺史府才收拾出来。
虽然此时屋内的温度冷冰冰的,但耿鄙心中的怒火却已经烧的滚热。
天黑之后,收拾府邸的那些官吏也都走了。
若不是耿鄙从洛阳带来了一些侍从,今天晚上怕是来伺候的人都没有。
身上裹着厚实的袍子的耿鄙朝着卧房当中走去。
心中正盘算着明天见到段羽之后,一定要让他明白一些事理。
走到卧房门前,看着屋内点燃的灯火。
更病心中的怒气消散了一些。
退房开门,屋内香气环绕。
耿鄙深吸了一口,心情愉悦不少。
“亲爱的,本官来咯。”
耿鄙迫不及待的脱去了身上的衣袍,然后朝着床榻上正盖着被子给他暖床的两名美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