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两周的实习正式结束,兰兰的天空队打包行李,准备乘公交返回星洲大学。
随着黎明日假期的收尾,整个禁区都清闲了下来,也没人提出安排辆车送他们回去。
办理工作交接时,罗伯特浑浊的眼珠牢牢盯着湛平川,他粗糙的手掌攥着窄细的墨水笔,发狠似的在文件上签自己的名字,每签一份,他都要哼哧一声,宣泄自己的不满。
唐鲤和刘拨完全不敢吱声,他们俩这些天虽然没帮上什么大忙,但也算工作努力,能得到罗伯特这样的脸色,完全是托了湛平川的福。
“怀老师,您看着像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啊。”湛平川迎上罗伯特的目光,懒散一笑,毫无羞愧之心。
唐鲤心道,宾语错误,去掉们。
罗伯特冷哼,阴阳怪气道:“没发现,你居然还有点自知之明。”
湛平川挑眉,有些意外:“怪不得您给我写的评语全是恶评,原来是对我的优点挖掘不深刻。”
“放屁,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罗伯特暴躁的将四份实习证明朝湛平川恬不知耻的脸上甩去。
湛平川反应迅速,一歪头,抬手精准的将四份证明接住。
“啧,果然当老师的都爱说这句话,都快成刻板印象了。”
罗伯特咆哮:“我第一次说!”
他以前从没遇到过如此令人发指的实习生,不仅把迟到早退当成家常便饭,还仗着脸好身材好,拐了个漂亮小o随地大小做!
湛平川狐疑:“真的吗,我不信。”
罗伯特哆嗦着手指,指向大门:“你给我滚!”
“好嘞。”湛平川担心真把罗伯特气出个好歹,于是大发慈悲地滚了。
走出蓝枢大厦,湛平川堂而皇之地牵起了兰斯的手,一边压马路一边捏玩柔软的掌心。
omega身体的温度普遍比alpha高三四度,口腔和生|殖腔中最为明显,但体表由于接触空气循环,差异就显得小一些。
即便如此,湛平川还是能感受到兰斯掌心高于自己的湿热。
走了一段路,兰斯转过头问:“他给你写了什么评语?”
“宝贝儿,别看,是恶评。”湛平川表情稍微不自然,那份评语已经被他团成废纸球,打算随便找个垃圾桶扔了。
“好奇。”兰斯轻扯湛平川的手。
反正也不是我的恶评。
湛平川对兰斯这幅纯情撒娇的模样实在没辙,他享受般的被拉了几次手指,就从兜里翻出那团废纸递给兰斯。
兰斯展开纸团,借着晌午的阳光,认真品读。
“强烈不推荐该学生!!!”
“该学生散漫成性,油嘴滑舌,迟到早退,记吃不记打,且上班摸鱼,长时间逗留厕所!”
“实习期间,该学生与二区实习生兰斯纠缠不清,日日‘操劳’,忘乎所以,一爽到底,简直满脑子淫|靡思想,不堪入目!”
兰斯:“”居然真有他的恶评,早知道不看了。
湛平川无奈耸肩:“你说,到底是谁满脑子淫|靡思想,‘操劳’两个字他居然加了引号,我反应了两秒都没反应出来是什么意思。”
兰斯就反应了一秒,他不动声色的将评语又团了回去:“嗯,他坏。”
湛平川用余光打量兰斯的脸色,揶揄道:“你耳朵怎么红了?”
兰斯下意识就捂向自己的耳尖,以防它泄露自己一秒就反应过来的秘密。
“哟,看来真的懂。”湛平川忍俊不禁,将他的手扯下来,“刚刚看错了,原来没红啊。”
兰斯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他震惊不已。
白法老,居然被别人骗了!
湛平川看他怔然的模样实在喜欢,忍不住在白皙的耳尖亲了一口:“怎么这么可爱。”
隔着十米远的唐鲤和刘拨: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
兰斯这下耳尖是真红了,他甩了甩头发,让红棕色长发将耳朵完全遮住:“你以后肯定没办法到蓝枢入职了。”
只能跟我回高塔公会,做被白法老宠爱的小傻逼了。
湛平川故作遗憾:“是啊,职业道路越走越窄,幸好沙漠城还有我一片蓝海。”
兰斯:“”那地方自行车那么好卖吗?
几人回到宿舍,取好行李,将房门关好,拉着箱子朝禁区内接驳车的方向走。
湛平川突然反应过来,等等,小狐狸知道他说的是鬼眼公会而不是子承父业偷自行车吧?
黑色接驳车刚好抵达站台,司机师傅朝他们猛按喇叭。
“来了来了!”唐鲤应道,第一个跳上了车。
等他们全员坐好,车头一转,黑车沿着平整的柏油马路,向禁区大门口驶去。
兰斯最后看了一眼蓝枢和红娑两栋大厦,以及正中央高耸入云的铅云。
不出意外,这个地方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外神突然从眠寐中苏醒,透过他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铅云,注视着云端之上的更深处。
兰斯蹙眉,狗东西又出来凑热闹。
他取出眼镜搭在鼻梁上,收回了目光。
洛拉西提冰原终年暴雪肆虐,通往冰原深处的agw特危死刑监狱,只有一条横跨冰裂悬崖的索链。
司泓掣的制式皮衣在风雪中翻飞拍打,皮肤的细纹很快被寒风刮出更深刻的烙印。
他登上旋梯,踏入悬空缆车。
缆车摇晃着向前,沿着索链穿入风雪,一路驶向悬崖的另一端。
大约半个小时,缆车停下,更加凛冽的风雪吹刮,让人几乎看不清前路。
这样恶劣的环境,罪犯绝无越狱的可能,一旦被送进来,他们只能绝望地守在冰原深处,等待死亡,或者精神崩溃。
“区长,您挡一下,电梯很快就来。”副官想要用伞帮司泓掣遮挡。
司泓掣的睫毛上挂了霜雪,他却抬手拂开副官的手臂。
当年,就是在这里,oliver哀伤委屈的向他奔来,想要拥抱他,想要索取一丝安慰。
而他推开了他。
风雪如故,人不如初。
地下电梯跃出地面,钢化玻璃门缓缓张开,亚俟勒监狱长迈步走了出来,一队典狱官在他身后列队排开,面色冷峻。
亚俟勒用褐色的左眼珠盯着司泓掣,缺失的眼睛为他的五官挂上一抹厉色。
他主动伸出手去:“司区长。”
从职级上,agw特危死刑监狱长与蓝枢二区区长应是平级,但司泓掣就职于禁区,无形中比他高了一阶。
司泓掣双眸黑沉,嗓音仿佛结了冰:“我要当年动过oliver的所有人。”
亚俟勒毫不尴尬地收回手,咧出一个了然的笑:“好。”
agw特危死刑监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远在高塔公会的oliver却一无所知。
他已经脱掉囚服,换上了一件松软暖和的毛衣。
房间里烧着壁炉,暖融融的火光跳跃在他碧绿的眼眸里,他的眼睛与洁净的窗一起,挂上了薄薄的雾气。
“选a。”oliver轻声张口。
莉莉不老实地蹲在椅子上,用笔杆戳着蓝色马尾辫,她把脸扭成一团,眼睛都快贴到了练习题上:“选a吗?怎么会选a呢?”
oliver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努力解释:“热力学第一定律,以及内能的变化。”
或许是因为这些天说的话多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口吃有了一定的好转,他不再咬字奇怪,也能不间断的连续说更多字。
“噢对对对!”莉莉一拍脑袋,“热力学第一定律,我怎么给忘了!”
她快速在括号里填了a,然后转向下一道题,不出意外的,又卡住了。
莉莉干脆将练习册推给oliver,眼巴巴问:“这题你会吗?”
oliver点头:“气体状态方程pv/t=恒量。”
“我靠!”莉莉惊骇,“你真的十八年没学习吗?为什么比卢卡斯懂得都多?”
oliver:“”
他有些不知所措,承认自己比别人知道的多似乎不太好,但否认,又显得虚伪。
他在学习上确实有一定的天赋,而且这些年,他经常逃避在灵境系统中,靠回忆里的那点甜支撑着。
熬夜学习也很好,被哥哥批评也很好,就连下楼扭伤脚都很好,和在蓝枢的日子相比,这些都成为了美梦。
oliver:“有些东西练久了,很难忘。”
莉莉兴奋道:“干脆以后你来装我的物理老师吧,这样我偷溜出去杀人就更尽兴了!小丑他太不像老师了,我妈妈总觉得他像夜店打碟的。”
“我”oliver顿了顿,他发现自己其实不太想拒绝。
他很渴求被人需要,因为这让他感受到,他在与这个世界搭建新的连接。
黑灯会给了他一个支点,给了他用残破的身体和精神,搭载未知命运的可能,他想努力抓住。
“好嘛好嘛?”莉莉用指尖轻轻碰了碰oliver的手背,她没敢用太大力气,因为他们说这个人身体太虚弱了,骨骼也不好,很容易折断,比阳台那株弱不禁风的蝴蝶兰还要脆弱。
oliver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那里只被很轻的碰了一下,他却分明看到,连接的信号,在此刻擦出一个微弱的光点。
“好的。”
“哦吼,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学习。”莉莉美滋滋甩着长辫子,将椅子晃得咯吱作响。
壁炉旁边认真拼乐高战舰的度玛不慎听到了这个回答,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战舰只拼出了一个台阶,拼错了很多,他看不懂图解。
度玛面无表情的小脸缓慢地扭过去,鼓了起来。
兰斯说把他接来陪我拼乐高的。
是陪我拼乐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