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望着漆黑空荡的窄巷,阴冷与炽热在他眼中交织缠绕,如水草一般疯狂滋生。
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湛平川才会对他动手。
“没事吧?”oliver跑了进来,却只看到被击碎的砖墙,以及站在墙边的兰斯。
“你刚刚帮我隐藏容貌了吗?”兰斯揉着被撞痛的肩胛骨,轻声问道。
“嗯。”oliver点头。
兰斯松了一口气,他一万次满意自己把oliver招进黑灯会的决定,能有这么个武力值高又做事滴水不漏的帮手,他简直轻松太多了。
湛平川拿阿提娅当饵,诱他们出现,然后又毫不留情的对他和oliver攻击,说明湛平川现在大概率站在了坦布人那边。
虽然兰斯情急之下叫出了他的名字,暴露了自己的声线,但只要容貌没暴露,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刚刚那是”oliver迟疑了一下,没有直接问出口。
“没错。”兰斯却给他了肯定的答案。
数次肌肤相亲,抵足而眠,他绝不会认错湛平川,哪怕湛平川遮着半张脸,哪怕黑夜隐匿了精悍挺阔的身形。
“我看到了他的红色丝线。”oliver轻声道,然后又安慰,“别担心,或许是中了什么异能,暂时失去了记忆。”
兰斯没有那么脆弱,不需要安慰,他将目光从巷尾收回来,留下四个字:“活着就好。”
周遭枪炮声渐消,反坦布组织逐渐被佣兵军团镇压下去,他们只是靠突袭占了些便宜,凭实力还不足以与佣兵军团对抗。
此刻反坦布组织破坏了骆驼市场,救走几名尤托皮亚人,又杀死一些坦布人,便见好就收,转身逃入深山。
佣兵军团在后穷追不舍,有几名反坦布组织成员不慎被击落,他们没有犹豫,在被生擒之前选择了自杀。
骆驼市场里的坦布人义愤填膺,发出一声比一声嘹亮的口号,而被当作商品的尤托皮亚人则瑟瑟发抖地跪在展示位里,紧闭着唇,仿佛他们不是受害者而是加害者。
“杀死尤托皮亚人!”
“我们不能允许反坦布组织破坏社会安定,威胁人民生命!”
“今夜死亡的坦布人值得被铭记,愿神明赐予他们安息。”
“我们一定要捣毁这些叛乱组织,为死去的同胞报仇!”
砰!
有人开了第一枪,将自己牵来的尤托皮亚人一击爆头,用以宣泄愤怒。
“他们救走一个我就杀一个,让他们知道他们的行为非但救不了这些贱种,反而会被这些贱种怨恨!”
“对,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砰!砰!砰!
又有人开了第二枪,第三枪。
无辜的尤托皮亚人手上还戴着稀铅矿手铐,根本无从反抗,他们睁着惊恐的眼睛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石板路。
好在这样失控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这些尤托皮亚人都是坦布人的财产,可以每周拿来换钱。
对绝大部分人来说,他们就算再愤怒,也不会损害自己的利益。
经历了这样混乱的夜晚,骆驼市场自然不能继续举办了。
兰斯与oliver很快离开了现场,留下老板被拧断脖子的尸体。
走之前,兰斯没忘记将阿提娅那副稀铅矿手铐和钥匙捡了起来。
与众人汇合后,他们乘上接驳车,火速回到酒店。
刚一进门,就见卢卡斯已经将门窗遮得严严实实,阿提娅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东西,而度玛因为看到了吓人的一幕,此刻正倒在床上,双目紧闭,吐出一截小舌头。
兰斯立刻吩咐道:“凌棋给阿提娅看伤,oliver给度玛讲个治愈温馨的小故事,卢卡斯——”
兰斯扬手把稀铅矿手铐和钥匙扔了过去。
“你这是”卢卡斯对兰斯天然信赖,稀里糊涂的一接,瞬间力量被抽干,双腿一软,“卧槽!你把稀铅矿扔给我干嘛!”
他忙嫌弃地甩在地上。
“我们找到阿提娅的时候,她身上已经没有锚点了,这说明你的锚点被截获了,现在不知道对方是否研究出了你的弱点,但阿提娅被劫,一旦他们对你的锚点做点什么,稀铅矿反倒是你的护身符。”
只要戴上稀铅矿,任何异能都会失效,卢卡斯与锚点之间的感应自然也会被切断,那么对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卢卡斯本体。
“那我不是和在监狱里没区别?”卢卡斯嘴角快要撇到下巴。
法塔安慰道:“不一样,你现在是在热带坐牢,起码暖和。”
卢卡斯愤而龇牙。
oliver来到床边,手掌探上度玛的额头,低声唤:“度玛?”
度玛脑子里被乱七八糟的代码充满了,现在看人都是眩晕的,听到oliver唤他,他只好一抽鼻子,应了一声:“鹅。”
oliver蹲身,一边帮忙将他的小舌头塞回去,一边讲了段温馨的小故事。
度玛暂时被故事吸引,慢慢将可怕的记忆压在脑海深处,混乱的大脑也开始条理清晰起来。
凌棋施展恢复系能力,愈合了阿提娅身上刮擦抽打的伤痕。
阿提娅脸色终于恢复红润。
兰斯单手撑着桌面,对她道:“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提娅一抹嘴巴,神情瞬间变得伤感落寞:“我没有家了,也没有家人了。”
她话音一落,眼泪就从眼眶里滚了下去,砸在地板上,也响在众人耳中。
兰斯蹙起眉:“怎么回事?”
阿提娅用力一吸鼻子,事情已经过去一整天了,她还是很难接受:“我赶到我家那个区的时候,看到地上全是尸体,房子也都塌了,没有人活着,他们已经死去好几天了。”
凌棋震惊:“为什么?”
阿提娅用力摇头:“我刚想朝他们走过去,就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空气里好像有种奇怪的味道,我不清楚,等我再睁开眼,就已经来到了上帝城,被尤托皮亚人倒手买卖。”
“我看看。”法塔朝阿提娅走了过去,他嗓音的暗哑提醒着众人他是个被毒泡透了的人。
法塔握住阿提娅的手腕,只见阿提娅的皮下浮起条条紫色筋络,这筋络像是会游动,逐渐朝法塔聚拢而去。
法塔的皮肤突然也有一瞬的发紫,但这种毒素很快就被他体内更强大的毒素吞噬,颜色也在他脸上消失。
“你中毒了。”法塔一锤定音。
阿提娅喃道:“他们的皮肤也是发紫,原来他们是被毒死的。”
“幸好毒气挥发了很多天,毒性已经减弱了,不然你也很难活下来。”法塔说完,看向兰斯。
兰斯正在沉思。
“那你看到我们家大少爷了吗?”波波夫急问。
阿提娅轻摇头:“没有,他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波波夫:“我们大少爷去你的锚点找你了,然后就消失了。”
oliver忍不住开口:“其实——”
“我猜他们释放毒气,是为了报复agw特危死刑监狱的劫狱。不止阿提娅,应该所有逃脱的人所在的区域,都遭了毒手。”兰斯思考清楚,开始分析。
对坦布人来说,尤托皮亚人和蝼蚁差不多,对no749来说,全人类都是蝼蚁,这样的蝼蚁居然敢反抗,自然要付出代价。
既然他们想要回家,那就杀死他们的亲人,让他们永远失去家。
“所以,我这么做其实害了所有人”阿提娅垂着眼,双手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害了他们的是坦布人,是联邦政府。”oliver叹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发,“不要用他们的错误惩罚自己。”
兰斯声音放缓,照顾着阿提娅的情绪:“你突然回家,一定引起了眼线的注意,大概你昏迷不久就被带去了上帝城,他们应该对你进行了详细的检查,发现了小丑的锚点,然后他们设置了某个陷阱,当湛平川瞬移过去的时候,他们就嘶!”
兰斯突然倒抽一口凉气,手掌从颈侧绕过去压住肩骨。
刚刚被用力掼那一下,大概伤到了他的骨头,以至于现在后背的疼痛愈演愈烈。
波波夫惊道:“少夫人,你受伤了?谁伤的你,我特么劈了他!”
兰斯掀起眼皮,扫了波波夫一眼。
oliver:“是湛平川。”
波波夫:“?”
卢卡斯:“?”
法塔:“?”
度玛一骨碌身坐了起来,睁大圆溜溜的眼睛。
oliver:“他好像不认得我们了,而且还在给佣兵军团做事,我们遇到他的时候,他正用阿提娅做饵,引我们上钩。”
卢卡斯:“他被洗脑了?被克隆了?被删除记忆了?”
“咳,我来治疗。”凌棋低咳一声,忙跑过来给兰斯施展能力。
有个倒霉大少爷,他简直在高塔公会面前抬不起头来。
法塔掏出一瓶药膏:“他这不一定是开放性伤口,还是我来吧。”
衬衫解开,兰斯露出后背,法塔眼皮跳了一下。
背部已经有了一大片淤青,肩胛骨的位置甚至渗出了紫色,足见撞击使了多大的力。
他们小少爷从小体弱多病,几乎是会长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除了被外神折磨,谁敢让他受这种伤。
波波夫用力搓了把脸,又摸了摸脑袋。
他虽然是鬼眼公会的人,但少夫人毕竟在agw救过他的命,现在大少爷把少夫人给伤了,他要怎么办?
“我那个少夫人我们大少爷他”
兰斯的声音像含着一汪冰潭:“不用你,等他恢复,我会亲自跟他算账的。”
药膏涂上去,很快传来火辣的刺痛,兰斯闭上眼。
这就是法塔药膏的特色,效果好,但是格外酸爽。
波波夫总算松了口气:“那大少爷现在在哪儿,我们这就把他抓回来,肯定把他治好。”
卢卡斯:“对,精神控制这玩意儿兰绮最懂了。”
oliver:“他中了蛾戎翁的毒,我们没跟上,可能要度玛从监控里找了。”
度玛听到自己的名字,扬起下巴:“好的小橄榄。”
兰斯却信誓旦旦道:“不必,他很快就会找来的,因为我留下了破绽。”
黎明破晓,城主府中,湛平川倏地睁开眼睛。
毒素已经全部被医生清除,他的身体正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
“您终于醒了,杰克队长,幸好您是s级,不然就要死于爆发性心肌炎了。”医生收拾着医疗器具,“找出您的病因可真不容易,要不是您亲口告诉我是中毒,我都认不出来。”
湛平川翻身而起,抬手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问道:“现在几点了?”
医生忙道:“凌晨五点了。”
湛平川压了压眉心:“昨晚的反坦布组织叛乱怎么样?”
“早就平息了,那帮人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在佣兵军团手下不堪一击,不过他们有些人躲进了深山,布里克队长正带人搜捕呢。”
湛平川点点头,目光下瞥,看了一眼虎口的位置。
昨天那个小omega明明是f级,可为什么能操纵s级水准的毒虫?
这年头的昆虫系觉醒者都这么厉害?
还有,小omega冲进来的时候,喊了一个名字,好像还挺好听的,反正比他这个烂大街的名字强多了。
他也不知道爹妈大脑里哪根弦搭错了,居然给他起名叫杰克!
这是对爱情结晶负责任的态度吗?全世界的杰克拉起手能绕地球一圈!
“罗布亚城主在府里吗?”湛平川问道。
正是罗布亚将辛苦工作了两年的他提拔为佣兵军团的队长,另负责城主府的安全工作。
医生摇头:“不在,不过城主他听说了您中毒的事,他希望您能尽快找出凶手,不要再让他失望了。”
湛平川:“昂?他就没提抚恤金给多少?我这怎么也算工伤吧。”
“您的鱼饵跑了,自己又中毒了。”医生尴尬地抽动嘴角。
“那咋了。”湛平川反问,“我失误是他不给定工伤的理由吗?”
“杰克队长,那您看清自己是被谁伤的了吗?”
湛平川弹走手背上的医用胶带,懒散答道:“两个,一个植物系觉醒者,一个昆虫系觉醒者,长得都挺一言难尽的。”
他虽然这么说,但瞳孔却微妙地缩了起来。
如果他用了十八年的耳朵没出问题的话,那个昆虫系觉醒者的声音倒是和之前询问信息素的红头发omega很像。
他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那个omega真的很漂亮呸,是因为那个omega临时改了口。
同一个声音,却有完全不同的脸,呵,有趣。
“您觉得他们是反坦布组织的人吗?”医生用余光偷偷观察湛平川的反应。
“这我不知道,不过——”湛平川将右手无名指贴到鼻尖,嗅了一下,像是在回忆昨夜勾人心潮的气息。
他轻碾指腹,扯唇凉笑:“把人找出来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