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有人要脱裤子以示威胁,萧云和小伙伴们起先都惊呆了,但看到此女利索的解裤带动作,大家才知道,她绝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由震惊转化为了转身而逃。
沒想到最沒义气的竟然是对此地非常熟悉的陈老师,他一个纵身就窜出了门外。一人动,则带动了所有人,高敏和鲁浩紧跟着就做了逃兵。
萧云也想走为上策,暂避风头,沒必要与学生家长闹得这么尴尬。刚想撤离,却见曾桦临危不惧,不仅不跑,反倒向前大跨两步。
“你敢脱,我就对你不客气…”曾桦用手里的树枝抵住女人的手背,制止了她手上的动作,威胁道,“担心我打你…”
这凶神恶煞的气势,还真震慑住了处于癫狂状态的女人。两人呆立着对峙了片刻,女人终于败下阵來,重新系好裤带,眼泪噼噼啪啪地掉了下來。
梨花带雨的场面似乎对曾桦沒有半点影响,他厉声大骂:“哭什么哭?又沒人欺负你…国家让你家孩子免费上学,每个月还发有补助,这么好的政策,你不让她去学校,难道想让她以后和你一样成为文盲吗?”
“呜呜……家里活多,他爸又不在家,我一个人忙不过來……”
“忙不过來就要耽误你的孩子呀?再这样下去,乜家秀以后也只能和你一样,一辈子有做不完的农活…你这样是害了她,知不知道?”
“我……”
“你怎么?你就是不识字,愚昧无知,所以注定得过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难道你也想让你家孩子和你一样吗?如果你真的想对孩子好,就该赶紧把孩子送到学校里去……”
曾桦滔滔不绝的教育理念说得滴水不漏,让女人毫无还口之力,最后只得频频点头,答应明早一定将孩子送到学校去。
曾桦演讲结束,伸手擦了擦嘴角因激动溢出的口水,命令道:“去…把柴刀拿來…”
“老……老师,有话好说,我……我保证一定送阿秀去学校,您……您别生气……”乜家秀的母亲吓得直发抖,面如菜色。
“我犯得着用柴刀和你生气吗?”曾桦满脸黑线,“现在天黑了,我是要砍些明子点火把照明…”
一听曾桦的话,女人松了口气,连忙找來几根松明,做了两支火把,像送瘟神般恭敬地把一行人送出了家门。
“曾老师,你可真厉害…”路上,萧云忍不住夸赞,“这么奇葩的家长你都能搞得定…”
曾桦摇头轻笑:“沒办法呀…我这叫百炼成钢,这些家长,就想着家里的农活,完全不为自己孩子的将來考虑…你若不做恶人,他们才不会理会你呢…”
“难道大家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谈吗?弄得这么僵,跟仇人似的,这样恐怕会影响对孩子的教育吧?”萧云从來沒想到这里老师和家长的关系竟然是这样的。
“我们也想好好和他们沟通,可根本沒什么用,这些家长的观念太落后,顽固不化,和他们说理,是说不通的。就拿乜家秀的母亲來说,刚才不吓唬她,她真会脱了裤子吓唬我们的…”
“这……”萧云无言以对,这里的人的思想与行为还真是她无法理解的。
“萧老师,你可不知道,这里的家长最怕的就是曾老师…每次见到他,就跟见到鬼子进村似的…”陈老师伸手拍拍曾桦的肩头,爽朗地笑了,“所以至今沒有女孩敢接近他…”
“这还不是被这些家长给逼的…”曾桦故意苦着一张脸,“弟妹,你有未婚的姐妹或者朋友吗?看在我和鲁浩是铁哥们的份上,给我介绍一个呗…”
“这……”萧云为难地赔着笑,“等我回去给你问问…”
“那有劳弟妹咯…”曾桦也不点破萧云明显的敷衍,继续和大家神吹海侃,并策划好了去下一个村子‘支罗箐’围捕学生的方案。
入村,因为已经是半夜,狗儿们都被关在了自家院子里,所以沒再出现群狗围攻的场景,倒是狗叫声不绝于耳。
來到一个叫李永福的学生家门口,陈老师一边大力地敲着木门,一边用傈僳族语喊话。
院里的小狗狂叫起來,透过门缝,沒多久就看到一间屋子的木窗上闪过电筒光,接着一条黑影扯开里屋门,迅速向后门跑去。
“李永福,你给我站住…”曾桦大喊一声,举着火把,顺着低矮的泥巴围墙追了过去。陈老师和鲁浩也朝围墙另一边跑去,想來个双面包抄。
“呃……”萧云呆立在黑暗中,看着逐渐远去的火光,不知该不该追上去。
“萧老师,别怕…有我陪着你呢…”见萧云落单,高敏凑了过來,“你冷吗?”
知道高敏要脱衣服给她,萧云连忙推辞:“不冷…走了这么久,还有些热呢…”
可高敏完全不顾萧云的拒绝,强行将外衣披在了萧云的肩上:“还是披着吧…夜里风大,担心受凉…”
“这……好吧…谢谢高老师…”萧云不喜欢高敏靠得太近,后退一步,态度礼貌而疏远。
带着高敏体温的外套散发着古龙香水的味道,让闻惯了鲁浩身上阳光暖香的萧云有些不适应,不禁轻轻皱了皱眉。
“萧老师,听说你是玉江大学毕业的?”高敏沒话找话,“我曾去过玉江市一次,那里很繁华,也很美…”
“美吗?”萧云苦笑,在那里有的只是她的痛苦和不愿忆起的人与事。
“当然…”高敏努力回忆着陪老板的小三去玉江时见到的景物,“我记得有一条华溪街,很多女孩都喜欢到那儿逛夜市,萧老师一定去过吧…”
“沒有…”高敏以为谈论萧云熟悉的地方,会拉近两人的距离,也能让萧云意识到他们才是同类人。却不想适得其反,勾起了萧云不愿触及的伤心往事。
在那条华溪街上,有太多的美好成为了如今洒在萧云心口伤疤上的盐。一想起,就让她萌生插翅逃离的念头。
如果能不回去,如果能不面对,她真的期望做一辈子的鸵鸟,将自己的头埋在这儿的沙粒中,逃避到永远。
觉察出萧云拒人千里的冷意,高敏的心里产生了极大的征服欲:终有一日,我会让你死心塌地地爱上我…
至于萧云现在的男友鲁浩,高敏丝毫沒将他放在眼里,认为鲁浩连做他的竞争对手的资格都沒有…
“萧老师,你毕业后为何不留在玉江,反而跑到这穷乡僻壤來?难道真的是为了鲁老师?他有什么好?他……”
“他们回來了…”看到火光出现在围墙一侧,萧云沒再给高敏数落鲁浩的机会,将外套还给他,疾步迎了上去。
见只是三人返回,萧云忙问:“沒抓到李永福吗?”
“那人根本不是他…”曾桦扬起手中的一只旧拖鞋,“是一个成年男人…跑得忒快,鞋都跑掉了…走,进去问问李永福她妈,那男人到底是谁?”
看到曾桦脸上别有用意的坏笑,萧云有种想扶额的冲动,这找学生还顺带负责抓.奸业务吗?
有了这足以要挟的把柄,曾桦把鬼子进村的特性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门也不敲,一脚就射开了。院里的狗儿冲上來,也被他当头棒喝,疼得惨叫连连,夹着尾巴逃了。
來到之前跑出男人的里屋门口,曾桦一掌推开屋门,拿出了拷问犯人的架势:“李永福呢?”
“他……他沒在家。”头发凌乱的女人吓得躲在墙角里,抖得跟狂风中的树叶似的,“去……去他公家去了…”
曾桦将捡到的拖鞋扔在了地上:“我记得李永福他爸此时好像正在达么拉做活儿吧…刚才跑出去的那个男人是谁?”
“他……他他……他是我……我弟弟…”女人脸色煞白,心虚地不敢抬头。
“你弟弟会跟你睡一张床?”曾桦岂会相信这女人的谎言,“我才懒得管他是谁,明天你要是不把李永福送到学校,我就把这只拖鞋送到李永福他爸手里,到时候你跟他爸解释这男人到底是谁吧…”
曾桦弯腰再次捡起拖鞋,转身带着大家就走,不愿再理会那个呆愣在原地,饱受惊吓的出墙红杏。
再次回到阿布伍村,來到村民小组长乜明家已是凌晨两点。乜明是一个长得瘦高的中年汉子,他丝毫不为被人从熟睡中吵醒而生气,相反很热情。
叫醒妻子烧火做菜,提來酒坛就开始倒酒。盛情难却,几位男老师只好围坐在厨房的火塘边,海喝起來。
萧云那小酒量不敢造次,谢绝了主人的好意,随便吃了点菜就默默地坐在小板凳上听他们聊天。
乜明的妻子见萧云很疲惫,便打來热水给萧云洗脚,然后将她带到一间很小,但收拾得很干净的里屋去休息了。
毕竟一整天都在忙碌,把从未走过山路的萧云累趴下了,躺在硬邦邦的木床上,竟然也能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七点,萧云起床,发现那几个男人还在喝酒,不由得佩服不已,昨天那么累,这些人还能喝一个通宵,真是精神可嘉…
临行前,曾桦又带着大家去转了一圈,发现昨天找到的家长都很自觉地一早就送孩子去了学校,这才放心地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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