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回家了,什么时候走?”
“今天夜里就动身。”
“夜里走...路上当心,祝你一路顺风。对了,小食铺子生意不错,只是我们开店日子还短,银钱没赚多少,童玺还说要把赚的钱再投入,你这次离开可能没法带钱走了。”
“我不缺钱,童玺心思灵活,很有做生意的天分,铺子有他在我放心。”
“那你要留个联系方式吗?将来赚了钱把银票寄给你。”
“没事儿,等我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就好。”
“你下次来大概是什么时候?”
“最快半年,最迟一年。”
“这么快?”
“你还嫌快?难道你不想见到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你一出门就是好几个月,回家又待不了多久就又出来,虽然你家里的那些人跟你不亲近,可他们还是会责怪你吧?”
“呵呵,怕是不会,说不定他们还在偷乐,反正我在不在都一样。”
“那你今天没时间回温县了?”
“不回了,在店里吃了晚饭就走。”
“那你的宅子怎么办?”
少年阿治掏出一串钥匙递给乐芳菲:“以后就麻烦你帮着照顾一下,随便你怎么用。”
乐芳菲接过钥匙,笑了起来:“这么放心我,那我要是在你家院子里养鸡啊鸭啊行不行?”
少年笑得灿烂:“怎么不行,只要你负责打扫干净就行,别忘了我可是随时都可能回来住的,要是家里太脏住不了,那我可要住到你家里去的。”
少年少女说说笑笑,上午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拖阿治的福,乐芳菲偷懒了一下午。因为大家要给阿治送行,小食铺子早早就卖光东西关门,大家没在铺子里吃而是去了隔壁街的一家酒楼。
这家酒楼是吃火锅的店子,因为天热生意清淡,各种菜品都在减价,尤其晚上处理食材,店里的菜价是平时的一半都不到。
乐芳菲等人坐在大厅里,因为没有其他客人,所以像是把整个店都包下来了一样。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流着汗,一边吹着窗外吹进来的微风,那个舒爽劲儿真是难以形容。
上菜的小二穿着短打薄衫,露着手臂和小腿,脖子上搭着汗巾,一边端着菜一边擦汗。围着桌子的几位男子一起看着小二的穿着,眼神中透露出羡慕。乐芳菲和冉玉颜坐在最靠窗的位置,两个人望着窗外,看到路过的女子穿着轻绸薄纱,脸有些红,心里也是羡慕。
翻腾的铜锅冒着热气,熏得人满脸的汗。他们叫了鸳鸯锅,一半锅子里的红辣椒浮浮沉沉,一半里面是青葱白豆腐。
乐芳菲视线转回热气腾腾的锅子上,又看看大家满头的大汗,犹豫着道:“要不要换一家店?”
“不用换了,”少年阿治挽起了袖子,一边擦汗一边摇扇子:“早听说这家店子火锅味道好,不尝一下就离开太可惜了,今天大家是舍命陪我吃火锅了。”
丁卯大概是出汗最少的了,他看上去倒是不太热的样子:“你们年轻人要多锻炼,体虚就是容易出汗。”
闫飞甩开膀子:“今天敞开了吃哈,小二,把你们店里的肉都给爷们端上来。”
不管什么身份,今晚大家坐在一起吃火锅。大概火锅确实是神奇的食物,能让人忘记烦恼开心起来,比喝酒买醉更有效果。
但是,温县那边有两个孩子正在家里发愁,大人们把冉玉黍和冉玉仁这对小姐弟给忘记了。
两个孩子下了学堂回到家里,一直等到肚子饿了也没等到乐芳菲和冉玉颜回家。还好冉玉黍的钱袋里藏着几枚铜子,两个孩子自己出门找了地方吃晚饭。
从酒楼出来,顺便送阿治主仆出城,乐芳菲和冉玉颜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两个小的,立刻赶着马车奔往温县。回到家里,两个小孩子正坐在院子里,借着月亮写学堂先生布置的功课。
冉玉颜一头冲进院子:“玉黍玉仁...你们两个吃晚饭了吗?”
冉玉黍皱了皱眉,似乎因为被打扰了不太高兴:“吃了啊,我们去城西的包子铺吃了包子,玉仁还多喝了一碗酒酿圆子。”
“那就好,”冉玉颜有些脸红,“今天有事姐姐回来晚了...”
冉玉黍:“下次店里忙的话,你们不用这么晚赶回来,我和玉仁两个人可以看家,不过你得再给我些铜子,我们出去买着吃。”
冉玉黍伸出手,冉玉颜下意识从钱袋里摸出十几枚铜子递给了她。乐芳菲放好马车回来,瞧见这一幕不禁捂着嘴笑了一下。
夜深了,冉玉黍和冉玉仁先去睡了,乐芳菲和冉玉颜没有困意,两个人在院子的躺椅上数星星。
温县夏夜的蚊虫多,乐芳菲在屋里屋外都点了蚊香,还从药房里配了一些驱蚊虫的草药挂在院子的各个角落,当夜风轻轻吹过,带起淡淡的药草香气。
乐芳菲伸手挥开一只小飞虫:“玉颜,我觉得也许应该雇人帮我们照看玉黍和玉仁,毕竟我们白天都不在家,只留下两个小孩子不妥当。”
“可是雇人又要增加开销,我们现在没有多余的钱吧。”
“巷子南头的刘婆婆家,她家就她和她的孙女两个人...”
刘婆婆家跟乐芳菲家在一条街上,刘婆婆的儿子和儿媳早年得病去世了,刘婆婆一个人拉扯着孙女,还好她们家略有薄产,不至于生计困难,不过刘婆婆为人勤劳,平时会帮着邻居们洗衣服挣几个铜子,她家孙女年纪比冉玉仁还小两岁。
“刘婆婆可以,她人好收的钱也不多,可以请她在我们没回来的晚上给玉黍他们做饭。”
“我想着干脆就请她每天晚上帮我们做饭,这样我们两个就不用着急忙慌地往回赶,回来后可以吃到现成的热饭,不用再自己辛苦做。”
乐芳菲一方面是觉得她和冉玉颜每天来回跑累得很,另一方面也是帮衬一下刘婆婆家结个善缘。
第二天一早,乐芳菲先去找了刘婆婆把事情说了,刘婆婆爽快地答应,乐芳菲给她留了当天的菜钱,然后和冉玉颜一起去了杭城。
童玺这边也打算在杭城雇几个帮工。中午和下午时间比较充裕,只是早上卖早餐的时辰有些赶,几个大老爷们天天早起有点吃不太消。另外,他们也心疼乐芳菲和冉玉颜一大早就要往这边赶。
童玺道:“一开始不敢雇人,一是没多余的钱,二是人生地不熟不知人底细。现在手里有了几个余钱,就多雇两个帮工,让他们承包早餐这一块儿,我们就不用天天赶早了。”
乐芳菲不太明白:“承包早餐?”
童玺道:“是这样,我们早餐的种类相对比较少,也比较偏北方口味。虽然有改良过,可只有葱油饼受到了好评。同一种食物,客人吃多了就会想换口味,只靠葱油饼抓客人只是暂时新奇效应,长久不了。早餐种类增加势在必行,可那样的话我们会更累,所以我想干脆把早餐这一块拿出来交给别人来做。
所谓承包,其实也就是我们把早餐时段的铺面租给别人,条件是他只能用来贩卖早餐,我们每个月向他收取租金,其他营收都归他们个人。”
乐芳菲:“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那等于他们卖什么早餐,我们也不管。”
童玺:“对,等我们不需要做早餐了,丁卯他们就不用都守在店里,他们可以像你和冉玉颜一样,每天坐马车来回温县和杭城,大家可以轮流夜里留在杭城守店铺,也可以轮流休息。我们做生意赚钱,不是把自己累得要死要活,而是为了生活地更好,不是么?”
乐芳菲:“我赞成你的想法,出租的对象你打算怎么找?”
童玺:“这条街上的王大娘一家也是卖早餐的,只是他们没有店面,只能每天推着板车沿街叫卖,这样的生意差了很多。我买过他们的早餐,味道可圈可点,放到店铺里卖应该生意不错。”
乐芳菲:“他们有店铺了,我们不用忙早餐,这笔生意可以谈。”
童玺:“嗯,其实我昨天已经跟王大娘的儿子谈过了,他说要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我看他当时的样子基本不会有问题。另外,我打算把改良的葱油饼的做法交给他,让他们把葱油饼做成小食铺子早餐的招牌种类。”
乐芳菲:“为什么?留着我们自己卖葱油饼不好吗,为什么要教给别人?”
童玺:“葱油饼能带来的利润只是小数,给小食铺子竖立招牌,才能让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好。所谓招牌,就是当别人想吃葱油饼就会想到小食铺子。”
乐芳菲:“我不是很懂,但大略明白了一点意思,你想好了就去做吧。”
童玺:“天越来越热,我们中午卖的半成品菜单也要换一换,再多上一些凉菜。”
乐芳菲:“当心一些,天热容易得痢疾,不要让人对我们的菜品产生质疑。”
童玺:“我会避开这方面的,另外官衙的适当打点也少不了,还有我叫闫飞大哥经常往南北货铺子走动,让别人晓得咱们也是有靠山的,可不是什么随意让人欺负的外乡人。”
“既然你把这些都想到了,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对了,你这几天夜里到底在做什么吃的,是要这才增加的凉菜吗?”
“我想做冰饮,用硝石,但是试了几天了都不成功。”
“硝石?你是说墙霜?”
“对,硝石就是墙霜。”
“原来你想用墙霜制冰,那一定是你放的墙霜的量不够。”
“你知道墙霜制冰的方法?”
“当然,这又不是秘密,我记得小时候在哪本书里看到过...先用铜盆装清水,把铜盆放入大桶中,大桶中也放水,往水里加入墙霜,片刻后铜盆里的水就会结冰。只是这个法子有不小缺点,一是需要大量的墙霜才能使铜盆中的水结冰,二是使用的水本身就需要比较凉才行。”
“可是墙霜能反复使用,只要把大桶里的水晒干,桶里留下的还是墙霜,这样反复使用成本就能降低。”
“初始量使用的太多,后面虽然可以反复回收墙霜,但其中仍有损耗。而且每次的制冰量很小,制出来的冰块保存也不方便,这个法子只能有钱人家使用。”
“可有钱人家有冰窖,他们用不上这个。”
“那就是了,虽说墙霜能制冰但并不实用。要知道对于我们普通百姓来说,夏天买几个西瓜,放在井水里冰镇着,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又解渴又解热。而有钱人家有冰窖,他们留出的冰也是多用来冰镇食物,而不是直接吃冰,或者放在屋子里防暑降温,这样的用法就需要大量的冰块,靠墙霜制冰远远供应不上。你是不是在药铺里买的墙霜?”
“是啊。”
“就算你包下整个药铺的墙霜,也不够你制冰用的,除非你有墙霜矿。”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来冰饮暂时是不会有了。”
“阿喜,夏天虽然热,多吃些解暑的食物就是了,不要老想着吃凉食,对肠胃和身体都不好,担心拉肚子。”
“也是了,我都忘记了这里的医学不发达,拉肚子都能把人拉死。”
被乐芳菲打击了一通,童玺暂时放下了夏天吃冷饮的想法,专心于改进小食铺子的菜品。
时光荏苒,从夏天到秋天再到冬天,仿佛只是一眨眼,烈阳就变成了...嗯,不是冬雪,因为杭城的冬天温暖似春,从未下过雪。
似春但也不是春,是另一种别样的冷,由冬雨带来丝丝寒意。有些扰人,不知是风里夹着雨,还是雨里透着风,没有那么冷,反而透着一股让人烦躁的湿意。
这一天清晨,天又阴沉着飘着雨,乐芳菲依旧很早就起来了。冬天里不上山,只在院子里练功。因为雨下得不够大,所以今天仍然不能偷懒。
乐芳菲身上穿着冉玉颜修改的皮袄,一会身上就有了汗意。她本不想穿皮袄,可没有其他更适合的衣裳。都怪这雨,下得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