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
小树林。
蓉娘紧张地站在沈苍抉的身后。沈良和清心站在树林入口处更远的地方。
夜里，小树林静悄悄的，透着几分诡异。
沈苍抉背着手笔直站在前面。
沉默了好一会儿，问:“夫人吃的糕点是你准备的？”
蓉娘楞一楞的，抬头说:“老奴是替夫人准备了些路上吃的。但夫人昨日在车上吃的并非是老奴所准备的啊……”顿了下，续说:“那不是大人您派人准备的吗？”
沈苍抉微皱了下眉，神色闪过一丝异样。
蓉娘说完那话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以大人之前对夫人的态度又怎会周到到替她准备路上的吃食。
手心不觉有些冒汗，赶紧说:“大人，那盒糕点是春兰拿给老奴的。”
“春兰？”
“回大人，是前阵子刚被云罗招进府来的。”
蓉娘懊悔不已，当时春兰说是大人派人准备的时候，她就该多个心眼的，白白害得夫人中毒，即使大人不责罚她，她自己也于心有愧。
她实在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丫鬟会胆子在夫人的食物里下毒，却忘了春兰背后是被大人惯得无法无天的云罗。
这里提到云罗，多少故意存了些心思。
只是，沈苍抉听后反而没什么话说。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出声:“蓉姨，从今以后，夫人的饮食由你亲自准备，到了青州，衣食住行皆由你随身伺候吧。”把府里资格最老的人拨给如玉，怎么看也带着几分重视。
蓉娘点点头，忽而有点老怀大慰的感觉。大人这是对夫人上心了，倒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想着，又听见沈苍抉说:“夫人中毒的事不许张扬，尤其是跟着夫人身边的那个丫头，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蓉娘怔。他大概也知道是谁下的毒吧？春兰那个丫鬟怎么敢擅做主张？要她瞒着不可张扬，所以到底还是向着云罗吧？怕夫人知道了不好追究？
点点头，不得不应下。这些事，夫人知道了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沈苍抉说完背着手出了小树林，入口处，经过沈良和清心身边的时候，停下来说:“准备一下，明天启程。”
……
回到房间的时候，如玉还在睡。沈苍抉微微怔了下，走到床边坐下。
按说，服了良叔的解药早该醒了才是。这个节骨眼还在睡？
伸手探探额头，又摸摸脸蛋，已经不烧了。先前体内的碧落天发作，烧得她整个人跟团火似的，这会儿不烫了，想来应该是没事了。
沈苍抉松了口气，又仔细打量起如玉来。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昨天到现在，总是忍不住来看她，竟然觉得有些看不够的样子。是因为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女人吧？难道遇到个不怎么讨厌的女人，所以是有些新鲜吧？
恩，一定是这样！毕竟他之前从来没试过。没试过和女人同乘一辆马车，没试过和女人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也没试过……所以，他这两天只是觉得新鲜而已，等新鲜劲儿一过，他又是无牵无挂潇洒自在的沈大人。
想想也是，他沈苍抉心怀天下，岂能受制于儿女私情这种俗物！他这些年不近女色就是怕被女人缠上，毁他前程！断他后路！
麻蛋！居然还是破戒了！明明说好做个无欲无求的仙人！不是仙人胜似仙人……
突然看床上的丫头有点不爽！伸手使劲在她胖嘟嘟的脸上捏了一把……
如玉睡梦中吃痛，“啊”的叫了一声。
沈苍抉吓得眉头一抖，做贼似的收回手，担心如玉马上要醒来，又连忙从床边站起，跑到远一点的茶桌前坐下。
理理衣袖，慢条斯理地往茶杯里倒茶，瞬间又变成了高冷淡定的沈大人。
如玉果真悠悠醒来，睁开眼，懵头懵脑地迷糊了一会儿。揉揉眼，终于看见背对她笔直坐着的沈苍抉，心肝一颤，忙撑起半个身子，“大人，天亮了吗？”作为一个刚被指名要贴身伺候某大人饮食起居的人，起得比某大人还晚……真的不是很好。
“大人，您吃饭了吗？我马上去给您端上来。”鞋子也来不及穿便跳下床来，狗腿地讨好。
大人您真的别黑脸啊！
等等……她怎么睡在床上了？明明是睡在脚榻上的啊……
“咦？我怎么……”
“不是天亮，是天黑了。”沈苍抉突然打断如玉。
如玉赤着脚从后面走到沈苍抉面前，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天黑了？”
沈苍抉挑挑眉“嗯”了一声，“你睡了一天一夜。”顿了下，又“嗯”了一声，说:“耽误了我们一天的路程。”
“啊！”眼睛圆得快掉出来，“怎么会呢？你怎么不叫我啊……”
沈苍抉“嗯哼”一声，“我叫得醒你吗？你是猪变的啊。”
……
大眼瞪小眼，竟是无言以对。
默了好一会儿，沈苍抉用手敲了敲桌子，“坐。”
如玉撇着嘴坐下。
“你得了一种怪病你知道吗？”沈苍抉突然一本正经地说。
如玉楞了半晌，茫然地摇头，“什、什么怪病啊？”
沈苍抉嫌弃地看她一眼，“嗜睡的毛病。吃多了就嗜睡，打都打不醒。”
“真……真的吗？”沈苍抉一本正经，一点也不像在说假话，“我真的睡了一天啊？我以前没这个毛病啊……”说着竟是要哭了的样子。
沈苍抉继续说:“我骗你做什么？良叔已经帮你号过脉了，千真万确，还能有假？”
沈苍抉的样子真的不像在撒谎。如玉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睛慢慢地红了。一直觉得自己没啥优点，唯一勉强能算个优点的就是身体好，没想到她竟突然得了这样的怪病，原来她连唯一的这么个优点也没了……
沈苍抉本还想再说两句，抬头却看见如玉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瞬间默了。
“咳……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良叔说了，你以后每顿别吃太饱，这病自然不会发作的。”毕竟撒谎骗人，沈苍抉难得有点愧疚之心，于是又好心地补充了这么一句。
如玉听了，忙问:“少吃点就不会发病吗？”
如玉的眼神太过真诚，沈苍抉竟有些不敢看，别着头“唔”了一声。
“那我少吃点就跟正常人一样了吧？”如玉又问。
沈苍抉又“嗯”了一声，难得这么不厌其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性。
如玉这才放下心来。这么想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大不了不像以前那么嘴馋就好了。好身体还是她的，也不那么的一无是处……
天底下这么找不到自己的优点，只能靠好身体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的估计也就她一个了吧……
不过，其实是因为小时候听人家说，身体好的人好生养。在如玉看来，这其实是一个大大的优点呢。
“大人，你饿吗？”看见沈苍抉一杯接一杯地喝茶，如玉好奇问。
沈苍抉看她一眼，默默地放下了茶杯。
如玉默默看了被沈苍抉放下的茶水，说:“大人，晚上少喝点水，会尿频的……”
“咳咳咳……”喉咙里的水突然呛上来，如玉忙贤惠地帮他拍背，一边说:“大人您慢点……”
沈苍抉瞪她一眼，不是你本大人能这么丢脸？心道，本大人肾好着呢！你奶奶的才尿频！
而事实是，沈大人那晚……真的上了三次茅厕……
次日。
沈苍抉黑着一张脸从客栈里出来。如玉跟在后面，脸色也有些不大正常。
紫鹃看见如玉，忙跑上去，悄声问:“你和大人这两天……”说着自己先红了红脸，又说:“蓉姨让我们大家都别来打扰你们，说你们新婚夫妻……”
听到这里，如玉也算是明白了，脸蛋瞬间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别、别胡说。”抬头看看前头不远处的沈苍抉，脸红得更厉害。这么远，该听不见吧？
紫鹃这会儿倒是不管不顾了，继续笑:“我哪儿胡说了？要不你们怎么在屋子里待了一天一夜也不见出来的？”又说:“我就知道大人会喜欢你的。”
“不是那样的……”
“那是怎样的？”
是因为我吃多了啊……如玉突然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什么叫有口说不出，她算是体会到了。总不能真到处说自己得了怪病吧……
紫鹃见如玉没说话，更加深信不疑，心里头也终于舒了一口气。若是如玉早些怀上个孩子，以后的日子也就不愁不好过了。就算多年后，人老色衰，大人变了心，母凭子贵，想来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只是，如玉却不敢想那么远。她终究是个冒牌货。她原本的身份终究配不上高高在上的沈苍抉。
上车之后，沈苍抉依然黑沉着脸。
如玉坐在他对面，也是默不做声。
可是，气氛太僵了。
挣扎了一会儿，如玉还是先开了口，“大人，您一晚上了三次茅厕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说不出去的……我……”保证……
“保证”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便听得外面传来“噗嗤”一声笑。
清心忙捂住嘴，使劲憋着。大爷的！没想到内力太好居然还有这种福利！大人你肾虚啊你！
沈苍抉的脸更黑了。从窗户外面扔了两团棉花出去。
“塞上！”
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