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雅茶庄的后院,一位老妈子正坐在树荫下的石头上择菜, 西屋里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秋娘, 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泰安侯趴在榻上, 眼睛微闭,神态悠然。
榻旁立着一位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年纪不过二十有余,一双玉手,在泰安侯背上游走, 时而用力下按, 时而轻轻拍打, 弄得泰安侯整个背部酥酥麻麻,好不自在。
“全是为了侯爷, 奴家才学得了这个本事。”秋娘的声音细细软软,令人听之浑身舒坦,“能得侯爷夸奖, 奴家才觉得值了。”
泰安侯忽然睁开了眼, 眉头微皱, 勾回头问道:“咱俩这事……你可曾对谁说起过?”
秋娘住了手,眉眼间尽是诧异之色:“并无对谁说起过,侯爷如何这样问?”
泰安侯转回头去, 不再言语,心里直琢磨着, 瑞王到底是从何处得知秋娘这件事的?
秋娘以为泰安侯不信她说的话, 连忙又解释道:“奴家成日里都不出门, 所见之人不过是侯爷和外面的张妈了,又如何会对旁人说起?”
泰安侯想了又想,想不明白,究竟是何处走漏了风声,秋娘平日里能说话的也就是张妈了,可张妈为人老实,平常干活多,话又少,断然不可能是她说漏了嘴。
泰安侯从榻上坐起,嘴唇张了几张,还是开口道:“秋娘啊,咱俩这一段日子暂时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既然被发现了,说明这里就不大安全了。
话未说完,秋娘就满眼含泪的跪了下去:“侯爷不要我了吗?”
泰安侯见秋娘那楚楚动人的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伸手扶她起来:“怎么会不要你了呢,我是说——等过了这一段风声,咱俩再见面。”
秋娘低头拿帕子擦了眼角的泪,埋怨道:“侯爷是怕夫人找过来吗?”
泰安侯眼神不定:“我怕她作甚?我是怕人家说闲话。”
“侯爷既然不怕,直接收了我便是,又何必这样偷偷摸摸呢!”秋娘说着便往泰安侯身上柔柔地靠去。
“哎呀,你不懂。”泰安侯有些烦躁,一把推开了她,起身出门去,“这段日子我先不来了,你莫惦记。”
秋娘又气又恼,跺了跺脚,小声咕哝道:“好歹也是个侯爷,怕她个女流之辈作甚?”
……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恰逢初一,来尚安庙上香的红男绿女络绎不绝,路边摆满了小摊贩,卖小吃的,卖小玩意儿的,给人看相算卦的,应有尽有。
纪文海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看这热闹景象,乐了:“今儿这日子好,可算没白来。”转身扶着纪云闲下了马车,指着路边的小摊道:“妹妹可有喜欢的?要不咱们从这一头玩到那一头,每一个好吃的好玩的,都尝一尝玩一玩如何?”
“那要玩到天黑了,就随便看看吧。”纪云闲答道。
“行,就依你。”纪文海放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一个画糖人儿的小摊,拉着纪云闲便往那里奔去,“咱先买个糖人儿玩玩。”
在这摊位尽头躺着一个衣着破烂的道士,拿着个破帽子遮着脸,身前摊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纸上写着“算命”二字,四角用大小不一的石头压着。
这边上的摊贩,也有两三家算命看相的,都比他的摊位看上去要像样的多,想要算命看相的,大都去了这几家看着像回事的。而那破衣道士摊前,人烟冷清,那道士却只管蒙头睡觉,也不吆喝,有人在他的摊前驻足,他也不管。
“嘿!算命的,你这里是不是要比那几个摊位便宜?”破衣道士摊前有人吆喝道。
破衣道士把蒙脸上的帽子掀开一条缝,把那人打量了一番,不耐烦道:“走走走,这平淡无奇的命数,有什么可看的!”
“你这算命的,有钱都不挣!穷成这样子,真是活该!”
破衣道士不乐意了,揭开帽子坐起来,嚷道:“我活该?你才是活该,你祖上福薄德浅,你偏又生得一副穷酸相,你这辈子能看到十两银子长什么样就不错了,还好意思来算命?贫道劝你一句,莫要再算了,算来算去,这辈子你也不会有什么起色!”
“你这臭道士!”那人气不过,一脚踩到了那皱巴巴的纸上,又来回碾了碾,脚下用力,只听“刺啦”一声,纸已经碎成了两办,那人这才撒了气,黑着脸走了。
破衣道士不怒反喜,此时正两眼放光地盯着不远处一对男女,对摊位被毁这件事浑不在意,拿起脚边的蓝布褡裢,就向那边冲了过去,上前就攥住了那女子的手:“这位姑娘,你命数稀奇,让贫道给你算上一卦!”
纪云闲被冲过来的破衣烂衫的道士吓得直往后退,使劲想把手抽回来,却不料那道士攥得紧,手被捏的生疼。情急之下,纪文海一拳挥了上去,破衣道士始料未及,松了手往一旁踉跄了几步。
“哪来的叫花子假道士!也敢在爷面前撒野?!”纪文海大声喝骂道。
在各个摊位前流连的人们,听到这边动静,纷纷驻足观望,一个叫花子道士,当街非礼正经人家的姑娘,是够叫人议论一阵了。
破衣道士脸上挨了一拳,半边脸都肿了,却浑不在意,上前粘着纪云闲,道:“这位姑娘,你这命数,贫道可是生平头一次遇见,就让贫道给你算一卦吧,贫道分文不收!”
“不可理喻!”纪文海拉起纪云闲就走。
破衣道士在后面紧追不舍:“给钱也行呀!你开个价?”
人群中起了纷纷议论声,起先还有人猜测这破衣道士与那小姐有私情,还有人想等着看好戏,可看到这份上,大多都倒戈了,这跟人家小姐有什么关系,这破衣道士明明是个疯子!
后面也没有什么香艳隐情可挖了,人群便都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