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龙武林至尊的名号并非全部归功于三大世家联盟首领的炙手可热。
武林豪侠,多好勇斗狠者,争地盘,比势力,血腥杀戮,没个辖治那便叫乱无章法,为所欲为,扰乱天下,祸国殃民。
朝廷法治鞭长莫及,江湖之中,只能以武治武,以民治民。
于是,三十年前,数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凑一堆商了个量,英雄所见略同,于是搞了个比武大会,最后胜出者不但能得个“武功天下第一”的美名,还可捞个号令武林的“武林至尊”的虚名——当然只是虚名,几个老头子能有什么诸如各大门派以供驱策之类的实权赋予人家?何况,也不敢赋予!那样还不是为虎添翼!
东方龙此人,确是有真本事。三年前,他在三年一度的比武大会上夺得“天下第一”、“武林至尊”双重名头,三年来,更是整顿东方世家,联合南宫西门两家,声势如日中天,所到之处,没人敢不把他当武林至尊,号令江湖,也没有几个人敢不从。
东方龙——是当代当之无愧的武林至尊。
现在,这位武林至尊对昔日盟友的爱女慰问几句,便神情凝重地说:“贤侄女,此次无焰宫突袭南宫世家,事发突然,东方伯伯远水难救近火,致使你爹沦于火海……南宫兄弟一世英雄,若不是中了蚀元之毒,无焰宫那些只会纵火的宵小,又岂能坏你爹性命!东方伯伯此次来,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爹所中的毒,来源已经查清。”
“毒是哪来的?”南宫汐悄悄屏住呼吸。
“东方伯伯多方打听,从知情人处得悉,此毒乃是宗政恕家传,给你爹下毒的……我想必是此人无疑。”
“宗政恕为什么下毒害我爹?”
“若东方伯伯猜得没错……”东方龙轻轻叹口气,“想来……是因为你!”
“我?”南宫汐睁大一双剪水眸。
“无焰宫与我三大世家势均力敌,将势力扩张至中原,此后便停止动作,非野心已足矣,而是另寻良策,宗政恕见我三家联盟,便也将心思动到这上头……”东方龙咳嗽一声,停住。
“所以,他前来我们家提亲?”
“对!”
“此事与我爹中毒有何关联?”
“有!”东方龙轻缓地说:“以无焰宫与我们三家的关系,你想,你爹会答应他的提亲么?”
南宫汐摇摇头——父亲当然不会答应!她的亲事,父亲早已言明:一切由她自主。
“宗政恕也知道,所以,他早早备一手,先给你爹下毒,待到你爹毒性发作,他便前来提亲,以解药交换贤侄女……若是他人,或许这桩交易便成交了,你爹耿直,定然气愤不肯将你幸福葬送……”
“不可能!”南宫汐低叫。她不能相信:父亲遭遇的祸事,的确……源于她。是她害了父亲!
“东方伯伯也只是猜测罢了!”东方龙又轻缓地说,“宗政恕自己揭开阴谋,你爹愤慨,于是杀了宗政恕……”
“不可能!”南宫汐大叫出声,“我爹内力、武功全失,怎么可能杀得了宗政恕?”
“贤侄女,别激动,东方伯伯也只是就事推断。宗政恕死有余辜,你爹杀了他,天下人只会拍手称快!东方伯伯更为他击掌叫好!只可惜淳于玺神出鬼没、来势迅猛,东方伯伯未及救援,你爹和山庄已葬于淳于玺手底……唉!”
“我爹没有杀人!”南宫汐看着东方龙,“宗政恕被穿云破雾一刀致命!”
“东方伯伯听说了……”东方龙惋惜一叹,“东方伯伯时常与你爹切磋武艺,那一刀穿云破雾……东方伯伯曾经传于你爹!”
“怎会这样……”南宫汐怔忡。
“只是东方伯伯的猜测罢了!东方伯伯仔细查问过了,东方家内的确无人向宗政恕下过手,所以只能猜测你爹自卫,但你说得对,你爹已失去内力、武功,杀宗政恕……其实不容易!
会是谁借刀杀人?”东方龙轻叩自己额角,眉头紧蹙,思考着。
“东方宗主,在下认为,是谁杀了宗政恕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无焰宫开始伸出魔爪,今时是南宫世家遭劫,明日或许便是西门世家,卧榻之侧岂能容人安睡,若淳于玺各个击破,形势……”儒生打扮的人轻摇折扇,说到这里,闭了口。
“无焰宫行事诡异,若使诈,的确防不胜防……”东方龙看向儒生,“丘先生有何好见解?”
“好见解没有,近日倒是听说淳于玺一件秘密,或许对宗主有用。”
“说来听听!”
“这两年无焰宫一向由宗政恕出头露面,宫主淳于玺却神龙不见首尾,原来,此人深居简出,是在潜心修练一种厉害武功——《羽化七重》。《羽化七重》最高境界达七重,修练者一旦修成,功夫登峰造极,真如神仙无敌,若由淳于玺修练成功,到那么一天,武林俱在其一手掌控之下!堪忧……据说,淳于玺目前已将《羽化七重》修习至第六重,比武大会三年一度,恰逢今年,听说淳于玺决心于此次比武大会抢夺天下第一和武林至尊之名,因此愈发加紧修炼,以期早日完功。呵呵!料不到宗政恕在南宫世家阴差阳错一死,把他给引了出来。这回淳于玺没了宗政恕这颗马前卒,必事事躬亲,再不能专心一意修练《羽化七重》,对东方宗主而言未尝不是好事!”丘儒生轻笑。
东方龙颔首,对南宫汐说:“你爹虽然仙逝,这功劳要算他的。”
南宫汐非常不喜欢东方龙在宗政恕事件上时时处处提到她父亲,非常不喜欢,至于为什么不喜欢,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她没有回应东方龙的说辞。
东方龙不以为意地一笑,又说:“贤侄女,淳于玺现身江湖,连烧南宫世家两处庄院,你们再居住此地,只怕难以安生,东方伯伯与你爹至交好友,你爹的亲人,便是我东方龙的亲人,伯仁因我而死,你爹泉下有知,当是希望你们母女弟妹安定……”
南宫汐打断他,“东方伯伯放心!我们南宫家祖辈生活在这太湖边,庄院虽烧了,还可以盖,家里尚有田产,衣食并无忧。至于无焰宫,他们杀了我爹,烧了我们家庄院,也该够了!我们会小心的!”
东方龙点点头,“贤侄女如此志气,东方伯伯也不勉强你。只是,你爹为淳于玺所杀,此人武功高强、神秘莫测,真面目怎样无人得知,他在暗,与他斗必定吃亏,你不可轻言报仇,凡事有东方伯伯,记住了?”
南宫汐看着眼前关切的长者,感动慢慢涌上心头,情不自禁轻声道:“我记住了!谢谢您!东方伯伯!”
又是一场火,烧着新盖草屋旁边那一间小厨房。
火起的时候东方龙等人还在,火势尚未变大,众人齐心协力同上阵,很快把火扑灭了。检视一番,虽然烧去半间厨房,幸而人员安好,没有损坏什么财物。
混乱之后,众人擦掉额上的烟灰尘土热汗,喘口气,惊魂甫定。
“东方宗主,南宫姑娘——”丘儒生盯紧草屋侧旁一棵柳树干,突然出声叫唤,“你们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南宫汐飞掠过去,东方龙也缓步走到柳树前。
一朵——火焰标志。镌刻在柳树干上。清晰硕大。
“无焰宫的标志?”南宫汐喃喃低语,想起那夜,那披风下摆,那朵永生不忘的火焰。
东方龙凑近树干,细细审视一会儿,眉头轻轻蹙起,“汁液未干,痕迹尚新,应是刚刻下标志,此人如此神出鬼没,我等竟未察觉!”
“若非方才救火之时一片混乱,以东方宗主的功力,岂能由人趁虚而入?东方宗主,我瞧南宫姑娘家这把火绝非无故自燃,以柳树上骤然出现的火焰标志来看,应当是无焰宫的人纵火,只是,无焰宫的人选在此时纵火,其用意不知为何?”丘儒生沉吟。
“若非警吓我等,便是转移视线、声东击西,另有所图!”东方龙道。
丘儒生双掌一拍,“东方宗主明察!”
东方龙转向南宫汐,“贤侄女,你认为呢?”
南宫汐目光睃巡在场的家人,继母、六岁的二弟、三岁的小妹……蓦地心一凛,转头问韦氏,“二娘,泽弟呢?泽弟在哪儿玩?”
“泽儿?方才还看见在这里的……”韦氏也着了慌,急忙左右四顾,放声呼喊,“泽儿,泽儿,你跑到哪儿玩了?快回来!”
南宫泽虽非韦氏亲生,却是甫出生便养育至今,八年下来,母子情分并不薄。
“二娘看好二弟小妹,我到附近找找。”南宫汐压下不祥之感,吩咐韦氏一声,飞掠出去。
“南宫妹妹,我跟你一起去——我帮你——”东方沧浪紧跟着飞奔而去。
“盟主,这可如何是好?无焰宫究竟怎样才肯放过我们!他们死了一个副宫主,要了我们老爷的命还嫌不够?这……这是要赶尽杀绝么?我们……”
韦氏打了个寒颤,看着东方龙和丘儒生,话说不下去了。
东方龙稍作思索,对韦氏道,“弟妹,依目前形势,此地你一家已是难以居留,我与南宫兄弟情谊深厚,岂能对南宫兄弟的遗孤坐视不理?这样吧,在无焰宫的威胁未曾消除之前,你们暂且迁到我们济南东方家避一避,也好就近照应。”
韦氏面泛喜色,又稍现迟疑,“如此好是好,只怕大姑娘恋家,不愿意离开家乡。”
“我会劝劝南宫姑娘的。”
东方龙与韦氏俩人谈话的时候,丘儒生走开去,在周围踱步。
“东方宗主,南宫夫人,你们来看看,这是什么?”丘儒生蹲在不远处草丛边,突然回头叫道。
韦氏和东方龙连忙过去。
草丛,有一片被压平的痕迹,仿佛有人在这里挣扎过,更惊人的——草面上有一只男孩子的靴子。
小小的靴子,深蓝缎面,绣着一只展翅飞翔的小鹰。
“这只靴子……”丘儒生拿起鞋子,举到韦氏面前。
“是泽儿的靴子!”韦氏接过鞋子,脸色发白,“泽儿的靴子怎会落了一只在这里……”
“如果我没有猜错——”东方龙表情凝重,“此次纵火的真正目的并非纵火,目标是泽贤侄!”
“我……不明白……”韦氏眼神现出恐惧之色。
“南宫夫人,意思就是,南宫少爷极有可能被无焰宫的人劫走了。”丘儒生说。
“不——不会的!”韦氏看着手里的靴子,“泽儿,我养了他八年,不会就这样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众人身后,传来轻颤声。
韦氏转过身去,一下哭叫出来,“大姑娘,泽儿……泽儿……被无焰宫的人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