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皇后是能从皇宫正门抬进去的,娜木钟一直自己会很淡然,因为嬷嬷教她规矩的时候,她也确实如此,让乌兰在背后直道她有国母之风。
她一共被送进皇宫两次,第一次是以秀女身份选秀进去的,第二次则是这次。娜木钟头遮绣龙凤同合纹的红缎盖头,坐在凤舆内向宫中行进时,一手持金质双喜“如意”,一手持苹果,以谐音平安如意。1凤舆是皇帝专用的明黄色,里面放置了皇太后亲笔写的“龙”字,本该是由福临御笔亲书的,但是因为福临怒到砸掉了一方端砚而作罢。
在乾清宫阶下轿,交出手中的如意和苹果,还要再怀抱一个金宝瓶跨过火盆,才能进殿内,等到了洞房坤宁宫2时,在四位福晋搀扶下再跨过马鞍,这才开始行合卺礼。
待用完了子孙饽饽,娜木钟在众人服侍下重新梳妆,换上朝服,把头发盘成两把头,以示已经从姑娘成了媳妇。
内务府女官恭进宴桌,铺设坐褥于龙凤喜床沿下。娜木钟同福临相对而坐,福临始终惨白着一张脸,倒是娜木钟对于这合卺宴挺满意,丝毫没有影响自己的胃口,还是头一回饿这么久……
屋外是结发的侍卫夫妇在屋檐下用满语唱交祝歌,越唱皇帝的脸色越差。娜木钟甚至觉得他要掀桌而去了。
等所有礼节都完成,皇帝大宴回来,脸已经由白到灰了。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福临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的手指上,一眼都不看娜木钟,娜木钟摸了摸朝褂上繁复的刺绣,也不说话。
僵持了一阵之后,福临的手终于伸向娜木钟,就是明朝余孽也比不上他大义凌然。娜木钟不由想到了嘉庆第一次召自己侍寝的那晚,两者一对比,难免有些好笑,只是脸上不露分毫。
“你别得意!”福临狠狠将娜木钟推倒在床上,娜木钟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脸上没有流露出笑意,于是把这个认定为皇帝的虚张声势。
“臣妾没有得意啊,皇上的意思臣妾不明白。”娜木钟扬眉看向福临,他不想,她自己还不想呢。当了这些天娜木钟,到底还是沾染了她的脾性,再让她像前世一样,不管不顾地跟着皇帝献媚什么的,她还是做不到了。她现在是活生生的人,不再是谁的棋子了。
她着重强调的臣妾二字刺痛了福临,好不容易咬牙下定的决心土崩瓦解。以后她要在自己面前称臣妾,要在乌云珠面前自称本宫,而乌云珠哪怕做到贵妃,也只能被人喊一声小主,要对眼前这个女人下跪行礼,尊称主子娘娘。
这是宫里的规矩。
用力地砸在娜木钟耳边的被褥上,福临翻身朝外边躺了,管他的面子!管他的规矩!他才不要给这个该死的女人脸面!
娜木钟弯弯嘴角,向另一边和衣睡了。
第二天进来伺候的人,都傻在那里,帝后二人背对背睡着,昨日的衣服还好端端的穿着。乌兰的眼泪当时就要下来了,被子下垫着的东西肯定还是雪白的,这得多大的羞辱砸在皇后身上。
绣杏如今是坤宁宫的大宫女了,看乌兰嬷嬷神色不对,忙上前馋了一把,“嬷嬷快请主子起身吧,别误了事儿。”
以简亲王福晋为首的福晋命妇,是要替准备祭神的娜木钟梳妆的,这个样子看着谁眼里都不好看,简亲王回头扫了众人一眼,这才上前伺候。
等皇太后真正看到皇后来请安,时辰都过了不少了,太后的心情难见的忐忑,这两个小家伙就这样被拴在一起了,以后不管什么事都要一起渡过了。
娜木钟已经成了皇后,不敢跟从前那样,端端正正地磕了头,道一声“皇额娘。”她此时面色沉着,头戴凤钿,颈戴项圈、朝珠,身着明黄色龙袍、八团龙褂,还是一身吉服打扮,倒把那平日五分明艳五分淡泊各压下去不少,端的是高贵端庄,偏又遮不住那好颜色,两者交织,如同神仙妃子一样,让人折服。
皇太后眯起眼,细细打量了一番,欣慰地说道,“好好好,皇后素来最懂规矩,哀家就将这后宫交到你手上了,望你替皇帝好好治理后宫,广延皇家子嗣。”
“儿臣只当尽心尽力辅佐皇上,只是儿臣愚笨,还请皇额娘教导。”娜木钟虽然前世学过一些管家的手段,但肯定是比不过太后的,这偌大的后宫要是太后真的撒手不管,自己这个皇后肯定要出丑了。
皇太后一想还真是,光顾着他们两个的婚约就纠缠了许久,直接让娜木钟接手后宫事务,的确有些不妥,还是自己手把手带一段时间的好,“这个是自然的,你学东西快,哀家是不担心的,不是还有乌兰帮着你么,她是有个经验的。”
娜木钟身边除了相对熟悉的绣杏外,家中的侍女奴仆一人未带,这一点倒是她自己也有些忧心,新跟着伺候的不是知根知底的,用起来需要小心方是。
自嘲地笑笑,谁让自己那会儿刚醒的时候心虚呢,倒把对自己知根知底的给送走了。罢了,眼线什么还是慢慢培养吧。
太后和皇后,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她们都绝口不提,坤宁宫洞房里那块洁白如新的喜帕。皇太后也很满意娜木钟的表现,如果皇后真的大吵大闹起来,第一是皇家颜面无存,第二,她已经逼福临娶了娜木钟,还能逼福临去……总有些事情是她管不到,不能管,也不想管的。
皇帝大婚,整个京城都是喜气洋洋的,在这出大戏里没有上台的多尔衮和多铎选择了沉默,大婚之后皇帝就要亲政了,他们得早做打算。
而董鄂氏乌云珠总是和摄政王的心境相仿些,甚至还要更差。
她病了,而她的福临一眼都没有来看过。她好不容易挣扎着,在孟古青的陪伴出去了一次,他们两个人一起作得画还挂在铺子里,可是人却不在一起了。
福临娶妻了,街上的老百姓都在说,皇帝娶妻是多么多么宏大热闹的场面,那位科尔沁公主是多么多么美丽的人,皇帝给她的聘礼多得塞满了一条街。
“为什么我还能听得到呢……”乌云珠握着取下来的画,“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是他亲自许下的誓言,到头来却是对我说一句也这么难。”
“乌云珠你别哭啊,皇上肯定是有苦衷的,你想啊,皇太后这么厉害,那个郡主也这么厉害,他一定是被逼的,你再等等,他一定会给你消息的。”孟古青一边安慰乌云珠,一边在心里将娜木钟骂了个彻底,明知道人家真心相爱,分得横插这一杠子,她就不信,荣惠郡主誓死不嫁,皇太后还能绑着她上凤舆不成?
她忘记了,娜木钟没有那个责任来为了乌云珠和福临的爱情誓死不从,她的责任是对科尔沁和吴克善的。
乌云珠哭倒在孟古青怀里,泪水打湿了那副画,画上画的是春雨连绵的江南,她最向往的地方,福临最向往的地方。她的眼泪晕开了丝丝细雨,晕花了巍巍青山,可是……却没有让最疼惜的那个人看到。
马车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乌云珠,你还好么?”
这个人是安亲王岳乐,乌云珠的知己,曾经牵起了乌云珠和福临的人。他局促地站在车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听着乌云珠细碎的哭声,叹着长长短短的气。
注:1.大婚礼节来自度娘
2.顺治大婚前包括大婚都是在位育宫,也就是现在的保和殿,不好意思……先期资料没查好,就先不改了,哪天修文再去了这个BUG。嗯,考据党不许打头……
3.一般都是先有妃嫔才有皇后的,但是我记得孝庄秘史里顺治还没封谁?那我就假设是履行完婚约之后再开始选秀有妃嫔的了……一样的,考据党不许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