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云想衣有将近一半的势力都潜伏在塘州,也就是之前提到的,分配在陆崖异手中。两厢实力不相上下,云想衣如果与龚宕思起正面冲突,必将两败俱伤。所以他改用攻心的迂回战术,希望能使龚宕思与南方的欧阳家发生内斗,然后作壁上观,坐收渔利。
龚宕思与云想衣的关系颇为微妙。
在龚宕思之前,吕忘言稳坐江湖盟主之位,然而其品行恶劣,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云想衣年少时曾与龚宕思有几面之交,彼时龚宕思便初具野心,想要翻了吕家,一统武林。不可否认,云想衣在龚宕思成为武林盟主之时确曾助他,而龚宕思在真正成为武林盟主之后也确实胜于吕忘言,只是后来野心暗涨,慢慢超出了云想衣的暗处控制。
龚宕思比吕忘言更有谋略,吕忘言曾引起过群情激奋,而龚宕思做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许多有勇无谋的江湖人士都被蒙在鼓里,为龚宕思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情还不自知。
而云想衣也同样晚发现了一步,如今想要除掉他,就要耗些力气了。
两人的唇枪舌剑进行了很久,因为云想衣的这句话同时一松,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正在这时,一个玉净花明的姑娘突然提着茶壶走了过来,莲步轻移,煞是好看。她垂着眸子走到云想衣面前,把他手边已经冰凉的茶水倒掉,重新换了一杯热茶。云想衣一抬头,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没错,这名女子,便是染儿。
染儿无视掉云想衣阴云密布的脸,对着他装作不认识客套地笑了笑,方又去换龚宕思的茶。
云想衣一直盯着染儿的手,方才她给自己换过茶水后,似乎轻轻拨动了一下盖子。
云想衣略一思索便明了,再去看龚宕思,龚宕思仍是一脸客套的奸笑。
如果方才云想衣还有五成的把握,那么自染儿出现后便仅剩了三成。
因为云想衣在担心染儿。染儿应该在幕后听了很久,方才她手腕一转,便把茶壶里的暗格启动了,而暗格里装的东西,如果云想衣没猜错,应该是□□。
如果能毒死龚宕思,自然极好,只是这场鸿门宴,如果主人死了,客人还会活着吗?
龚宕思武功高强,连云想衣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染儿区区一个女子这样冒险,她疯了吗?
云想衣一动不动地望着染儿,他是真的不敢轻举妄动。他的额上已经开始冒出细细的汗珠,袖子下的手早已经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在肉里。
染儿不想活了吗?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云想衣按下心中的冲天怒气,面色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放心地端起自己的杯子呷了一口茶水,分散龚宕思的注意力说:“龚盟主觉得云某建议如何?”
一边问,一边悄悄地向染儿使眼色,让她赶快离开。
不料,这个眼色不仅被染儿看见了,也被龚宕思看见了。龚宕思欲饮下的茶水生生停在了唇边。
“呵,云兄真是好雅兴,在这个时候与美人暗送秋波?”龚宕思笑着放下杯子。
云想衣也笑得十分爽朗,道:“龚盟主说对了,云某不仅好利,还好色!”
“哈哈!云兄是个爽快人,我喜欢!”龚宕思抚掌大笑道。
“千古文人侠客梦,我们这些操笔杆子的,可是十分敬佩江湖义气啊!”云想衣也跟着笑。虽是笑着,云想衣却已经蓄势待发,他的眼睛快速瞟了一下距离龚宕思最近的弟子,那名弟子手中拿着自己的剑。
“美人先别走啊!”龚宕思一把拉住染儿的手臂,拇指暗暗扣上了染儿的脉门。另一只手同时端起茶杯,往地上一倒,落地的茶水立刻冒出了白烟。
“美人走之前,一定要先告诉龚某,为何在茶水中下毒?龚某是个粗人,实在是想不明白啊!”龚宕思虽然说着很温柔的话,但语气狠辣。
染儿心中一沉,云想衣同时刷的站了起来。
龚宕思得意地瞟了一样云想衣,笑道:“云兄急什么?莫不是怜香惜玉了?这可不是香玉啊,这是毒蛇。”
云想衣又是一笑,一把抽出袖中的折扇刷地打开,道:“原来龚盟主就是这么对待丫鬟的,难怪丫鬟要给你下毒啊!”
龚宕思故意一蹙眉,像是在回忆,突然又道:“真的?”
云想衣一边摇着折扇,一边信步走到龚宕思面前。说实话,在这个秋风习习的上午,摇折扇实在显得颇为别扭。不过既然许多风流倜傥的公子都喜欢摇折扇显示自己的潇洒,云想衣在此时摇一下也没什么。
云想衣走到龚宕思身前,故作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染儿,刷地一下又合上了折扇,十分随意地在龚宕思肩头敲了敲,道:“依云某看当然是真的。”
然而就是这让人毫无防备的一敲,让龚宕思瞬间手臂一麻,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扣住染儿脉门的手,也就是这一刹的功夫,云想衣旋身拉过染儿护住,几步之间便到了那名端剑的弟子面前,手掌一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了自己的剑,紧接着,后背一声刀剑撕破布帛穿过皮肉的声音,云想衣抱着染儿的手臂蓦地一紧,咬着牙忍住了背上的疼痛。染儿登时被云想衣勒得喘不过气来。
云想衣随即反手虚晃一招,龚宕思果然出手接应。趁着这一个接应的空当,云想衣一提内力,正准备带着染儿施展轻功离开,却突然跌在了地上。
剑上有毒。
云想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和染儿都逃不了了。
唇角勾起一抹苦笑,云想衣看了一眼跪在他身侧的染儿,眼前一黑,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