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川淡淡的撇了一脸期待的王安石,泼了一盆冷水过去:“变法不是你主持的吗?怎么问起我来了?这是你能力不足的表现?”
王安石把冷水稳稳的接住,自信道:“我们现在修订的六项草案中,其中科举,赋税,水利三项是我自己写的,你写了机构改革,允之只写了军队改革。小柔规划的是整体,这怎么就是我能力不足?世间如何会有全才,我把众人的意见组织到一起,我来做主要负责人,我已经很优秀了。”
经过连续一个月的讨论后,小柔也是如同王安石那般认为,几人中能力最强的应该是王安石。尤其是负责人这事,沈洛川心中的盘算绝对打的好,这事显然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他才不会做。杨允之呢,十几年来一直扮演着耿直这么一个角‘色’,时间久了,“直”已然成为他‘性’格中的一部分,所以他也不适合,尽管他也不笨。
事是这么回事,只是——“三哥,你能不能不说这种气死人的大实话?”对于王安石的不会说话,小柔真的是愁死了半脑袋细胞。
王安石理直气壮地反问道:“实话为什么不能说?”
小柔一气之下,高傲道:“若非我是个‘女’子,我来做这个负责人,我会比你差吗?”
王安石承认小柔有部分实力,比如这次的草案,她能对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想法。的确,这里几个人都会配合她。饶是如此,王安石心里还是一阵不爽。
小柔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没说出反对之语,只是略有不满,抓住机会劝道:“听见这话你心里不舒服吧?事实就是,我是‘女’子,你现在是负责人,没有我比你强的那个机会了。可是有些事实是不需要说出来的,要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大哥之所以带有讽刺意味的跟你说话。那是因为你眼睁睁的看着他,等他的法子。他若是有法子早就说了,还用等你问不成?”
小柔的一番话,让沈洛川由有了知己的感觉。
其实,沈洛川还是十分循规蹈矩的,最多有些世俗的看法他不遵守罢了,但是骨子里沈洛川绝对是传统一派。
杨允之轻咳两声后,把另外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而后道:“我还是那句话,变法是皇上的意思。他会有法子的。我们还是把其他几条。再仔细斟酌一番吧。”说着。把书桌上那一份份的变法草案铺开,首先从军队开始,因为这是由自己起草的。
他指着草案中“年满五十五退役”一条道:“从今日只第一条赋税来看,我觉得之前定的岁数有点大了。因为新的制度。到岁数退役后,还有钱可以拿。估计很多人会想早退,我们再减少五岁吧。”
这一条是针对现在军中人员过于杂‘乱’,小到十五六岁,大到六十几岁,几乎是老幼病残十分齐全。对于身体不好的,杨允之在这几年的练兵中,已经有意识的增加了很多项考核,选拨出来的步兵和骑兵都是顶尖的。他现在把这种模式应用到整个军队中。
直接剔除这些不合格的,有点说不过去,又恐有人闹事。于是小柔提出两个法子,一个是年满五十五“退休”,这岁数她已经少算了五年的说。另外一个就是对于在军中受伤的。按月给予补助。至于那些真的是来‘混’日子的,想‘混’也行,考核不过的,直接降低薪酬。她就不信了,把薪酬降低到一个丫鬟的月钱,那帮人还死赖着不成?就算成也不允许,因为杨允之规定了,一年至少考核两次,体力水平不过关的直接卡掉,美其名曰:为了你的生命着想。
对于杨允之现下还要把岁数往前提,小柔第一个不同意,她道:“这个不用了吧?到时候他们若是愿意是最好的,要是想减少年限,让他们跟咱们主动争取,想买卖那般你来我往的还价就是了。”
沈洛川道:“你用错地方了。这是军队,不是买卖。若是处理的不当,这草案就不会通过,没人会跟我们讨价还价的。我们现在更多的是要考虑别人的接受能力,今日之事,你还没明白吗?”
小柔闻言缩回杨允之身边,微微低头端坐,把双手放在并拢的‘腿’上。杨允之的大手覆盖上去,见小柔看着他后,嘴角微动,没出声说了几个字:“不是你的责任。”
小柔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劝了自己。这事她就是来听听,不宜过多开口。
二人的互动落入沈洛川眼中,内里如何不知道,至少面上他是不动声‘色’。
打破沉默的还是王安石,他见杨允之把军队的说了之后,忙问道:“我现在觉得涉及到利益的事,就很难处理。科举那个还好,水利那是百利无一害的事,也应该没人反对。对于青苗,方田,均税,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沈洛川道:“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青苗法虽然涉及到钱财,但是对农家来说,是在他们困难的时候帮助他们,他们如何会反对?”
这一论断让房内另外三人都表示赞同。四人一时的忽略,导致这个法子是整个变法中最失败的那一项。
四人又细细商讨半日,眼看天‘色’一晚,小柔和杨允之着急回家,就不在王家留饭了。王安石再几人走后,让吴氏随便给他‘弄’了点粥,匆匆吃过后去了裕亲王府,和皇上又商讨了大半夜。
第二日朝堂上,文武百官还是对刚提出的变法第一条表示反对,和王安石沈洛川二人打起了舌战。
众人你来我往一炷香后,恒正帝满脸怒‘色’道:“朕需要你们跟朕一同管治天下,按官职给了对应的薪酬。你们往前数数,哪朝哪代能有大恒的官员钱多?哪年没给诸位加钱?现在不过是要你们做个表率罢了,就这么不情愿。”
已退隐的文相忙示意众人禁言。皇上这番话,显然是冲他来的。因为他昨日刚说“同皇上管理天下的,是士大夫”。
恒正帝怒‘色’不减,继续道:“现在只是讨论罢了,你们就这般反对。朕会亏待你们不成?再变法实施之时,将诸位的薪酬再增加一些,这样让大家不至于亏钱,这样还不够吗?朕只需要你们给天下人做表率罢了。”
裕亲王带头道:“皇上,不必增加臣弟的薪酬,臣弟愿按照新法执行。”
安亲王是除了裕亲王之外第二高薪者,他紧跟着附议道:“臣同七弟一样。”
这二人一带头,在朝堂上的另外两个皇子同样跟着附议。文官堆里众人一顿暗骂,你们自然是不缺这点钱。尤其是安亲王府和裕亲王府,两个王府不仅比众人钱多,更是要小妾没小妾,子嗣也没几个。安亲王府三个嫡子这就是最多的了,孙子加孙‘女’这些年一共才得了四个。裕亲王府就更不必说了,唯二的两个嫡子都在武营中呢,那根本就用不着什么钱。
沈洛川仿佛窥见众人的心思,火上浇油道:“其实,少养一个妾室,这钱也就有了。”
众人更是郁闷,这个更绝。别说妾室了,连个正妻都没有,更别提子嗣了,省钱省大发了!这分明就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闵副使忙道:“沈相这么说就不合适了。如果不让文武百官纳妾,那天下还谁人愿意做官?还不如做平民来的逍遥自在。”
沈洛川看都没看他,回道:“闵副使果然年迈。沈某何时说不让百官纳妾的?我只是就事论事,说的是少养,也不要说为了子嗣的话。这天底下纳妾的人家,有几个是真正为了子嗣的?而且往往因为妻妾成群,后宅不宁,夭折的孩子不计其数。养得起,又缘依养妾室的,那养着就是了。”
话到这,就没说下去的必要了。闵贤妃可不就是因为妻妾之争,无法再生育的吗?闵副使也知道,若非是遭皇后毒手,自家‘女’儿如何连个‘女’儿都生不出来?而皇家总不能连个贤妃都养不活吧?尤其是贤妃实是后宫的实权者,虽然也就是个名头,得不到皇上一丝一毫的宠爱。
闵副使附议,林修远附议,接着欧阳修附议。武将中,相对来说不差钱。可是积攒已久的百年世家,落魄的就更多了,新生的功勋在想拦钱,是以,除了杨允之,还是无人附议。
恒正帝冷冷的看着低头不语的其他官员,问道:“那么,其他爱卿的意思呢?”
还是无人出声。
恒正帝点了参政知事:“张耘,你来说。”
张耘道:“臣无异议。皇上如何决定,臣照样执行就是。臣的指责,是监督相爷平章事。只要王相爷没有违法,这些变法之策,本来就很难,臣没能力提供帮助,附议还是可以的。”
这一番话,说到了很多人的心坎里。皇上都说了,提高大家的薪酬,再纳税,其实也是没降。偏偏有人讨厌,你们不差钱,我们差啊!
随着附议张耘的人越来越多,就摆明了皇上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甚至有人一副,给多少钱办多少事的态度。
恒正帝本来就气闷,这下心头更是堵的紧,他不是不舍得钱财。而是,这些的态度实在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