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燕琳道:“姐姐方才在写什么呢,莫非又有大作?先让我好好看看。”
说着走到桌子前面,一边看一边赞叹:“芊芊姐不愧是大才女,诗画意境,跃然纸上,我总感觉,每见你一次,你都能让人惊艳,真不知要怎样高绝的男子才配得上你。”
刚一说完,燕琳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心里大为懊悔,果然梅芊芊脸色就是一黯,永宁在旁边看了,连忙解围道:“梅姐姐刚才写的时候还说要和韩良你多切磋交流呢,你也来看一看。”
韩良对女儿家的心事不大明白,也不想深入了解,便不去想梅芊芊如何,径直走到桌前一看,只见一张轻纱铺在桌上的,上面画了一幅水墨图画,满天烟云迷雾,山海隐隐中,一个头戴玉冠的雍容官人正漂浮在半空,怜悯的看着下面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相貌和梅芊芊相似,若有所思,一脸迷惘。
“没想到梅芊芊还有一手好画工,又能做得诗文,真才女也。”
画旁边还有几行清丽小字,乃是一首小词:“雾锁连山,尘迷晓路,一深一浅难渡。身从云起,人随风误,咋暖还凉谁诉?我向紫霄寻傲客。天又暮,仙帝问我归何处?”
字里行间,一股无助无力之感萦绕,山路难渡,冷暖难诉,想寻找知心者,一个又一个早晚,始终难得一见,“仙帝问我归何处”,嘎然而止,实则这一条归途去路,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
“让韩公子见笑了。”梅芊芊一颗玲珑机巧的心儿,看到韩良脸上的表情,已知道他完全看懂了自己的词音画意。
韩良微笑道:“芊芊姑娘,既然归路难寻,你又何必非要寻它不可?这世上的难事,只要你不在乎它,难和易便无任何分别。”
梅芊芊笑容微涩,略略有些恍惚地说道:“不是我要找它,是它自己到了我的脚下,我不走,便前进不得,身后一条已经走过的路,虽然还有些美好,可是终不成我要回转身去,重走那条已不存于世间的故道。”
燕琳和永宁各各捉住梅芊芊一只手,轻拍着安慰,韩良看在眼里,明白梅芊芊的困境这两人也很清楚,只是全都无可奈何,忽然想起从别人那里听来梅芊芊和康王的传言,心知事情大抵如此,此等帝王家事,常人终究无法解得。
正在气氛有些郁郁间,忽然听到有人连声喊着:“芊芊,芊芊……”
声音由远而近,很快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从外面跑来,后头跟着王将军,一脸的无奈。
这男子身材高大,面目棱角分明,跨一口金鞘腰刀,气概不凡,但他的眼神却颇有些复杂,似柔情似痛楚似无奈似期盼,揉和在一起,十分炽烈。
“见过康王殿下。”
梅芊芊和燕琳连忙上前见礼,永宁却是叫了声:“三哥。”
韩良心中恍然,原来此人就是和梅芊芊有些姻缘纠葛的康王刘信,便也上前见礼。
康王似乎眼中完全没有其他人存在,只看到梅芊芊一个,急急就说:“芊芊,你告诉我,该要如何去做才好?我呆在一个诺大的王府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四周空荡荡的,我心里反倒挤压得慌,千万千万要告诉我,千万千万。”
梅芊芊在韩良和燕琳、永宁三人面前被康王如此痴缠,大觉窘迫,心中又无力之极,只得幽幽道:“殿下快莫如此,你无须一定要如何做,也不要问我该如何做,你有你的责任,你有你的生活,我这一个人,原本是不存在的。”
康王又是着急又是酸楚,上前一把捉住梅芊芊的双手,叹息一声:“唉,芊芊,你怎可以这般折磨我?我这里就只你和我一同存在,要是没你,天下哪里我都去不得,北疆我也不要去了,东海我也不要去了,总之我只要你真真切切地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让你实心实意,不管是什么,我都会为你办到。”
“三哥……”永宁皱了皱眉头,喊了一声,奈何康王全未听到。
梅芊芊有些无措,看了看燕琳和永宁,又看了看韩良,咬了咬嘴唇,只把双手任凭康王捉着,说道:“殿下,婚事我已答应你了,万事我都答应你了,这些都是实实在在,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我这里,真也罢假也罢,反正都是你的。”
“不!”康王把梅芊芊双手一甩,怒道:“我要你一个木头人有何用?我要你喜欢我,我要你把心给我,你为什么不肯?”
韩良在一旁看着据说英明神武,战功卓著的康王殿下竟然如此儿女情长,只觉情之一字,真苦煞世人,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康王修为不弱,纵然在癫狂之下,耳力依然灵敏,猛地回头,向韩良喝到:“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梅芊芊怕康王迁怒,忙道:“这位是韩良韩公子,我请他来,谢过上次救我之恩。”
“什么,你就是韩良!”康王陡然朝韩良跨前一步,怒目而视:“原来就是你这个小白脸,哼,你想死吗?”
韩良只觉一股逼人气势汹涌而来,正是康王的煞气威能,其中隐含杀意,只不过这股杀意并不比上次在敏王的静园安小柔和云梦瑶柔歌媚舞更难对付,心念一转,煞气在身周悄然滑过,康王在他眼里顿成路人一般,无轻无重。
“不知小民何罪之有,竟然劳烦殿下说个死字?”
韩良温声细语,不摇不动。
“好,好你个韩良,居然深藏不露,我的腾龙煞气对你一点影响都没有,不过你不要忘了,这里是在京城,胆敢忤逆我,简直是在找死。”
梅芊芊见康王向韩良发难,生怕他会动起手来,连忙两步插身到两人中间,对康王道:“殿下请回去吧,有什么话,改日你我再单独一叙。”
康王怒极,伸手指着梅芊芊,都发起抖来:“你整日价念着什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眼下又不惜逆我之意维护他,我看你是真看上了这个小白脸,难怪不肯全心从我。好,好,今日我就一刀把他杀了,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说着果真就要拔刀,院门口的王将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忽然一个娇小的身体闪到康王身边,轻轻按住他拔刀的手,冷然道:“三哥,你再胡闹下去,我定要向父皇告你一状,那时休说父皇会夺了你的兵权,梅姐姐更可以名正言顺离开你。”
康王知道永宁是皇上和皇后最爱的小女儿,自己连太子都敢吵闹几句,却绝不敢和这个妹妹争执,否则皇上夺自己兵权当然不会,震怒却是大有可能,那时永宁再鼓动一番,金口一开,不定连表面上达成的婚事都要毁了去。
祭酒大人也正找不到借口回绝这一门婚事,以他在朝中的声望,只要找到些许理由,皇上便极可能不得不听从了他。
锵!
康王将拔出两寸的腰刀回鞘,盯着韩良冷冷道:“此事绝不算完。”
袍袖一挥,头也不回,气冲冲离开了梅府。
“对不起,韩公子。”梅芊芊苦笑着,显然正难受之极。
“没事,此事怪不得你。”
经过这番风波,文章诗词当然也无法探讨了。韩良看明白梅芊芊确实无心康王,但这样的家事与他无关,他就算想管也不知从何说起,便只安慰了梅芊芊两句,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