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原路返回衙门,到达门口时已经是黄昏时分,门口一台轿子旁边立着四个健壮轿夫,季老爷子正在门口左右张望,见到他回来松了口气。
“贤侄你可算回来了,咱们赶紧走吧。”
“季叔,咱们这是要去哪?”
“清明诗会啊,还能去哪。”
“诗会不是晚上才开始吗?”
“是啊,不过我们这离卞桥还有不少路程,不早些出发怕是要耽搁了。”
“哦,那咱们走吧,季叔您上轿,我在后面跟着就行。”
“不不,贤侄你也上轿,路上有些事我要给你交代一下。”
唐齐坳不过只好上了轿,好在轿子里软椅不小,勉强能够坐下两个人,在四个健壮轿夫的合力之下,轿子被抬起缓缓向前移动。
“我已打听到傅潜今晚会以品评的身份参加诗会,贤侄对今晚之事可有把握?”
“小侄这几天在书房看了些诗集颇有收获,想来可以尝试一下。”
“贤侄尽力就好,我也帮贤侄做了些准备,往常诗会都是各自作诗一首以供评选,遴选出十余篇较好的诗词登台展示,由主持和品评之人择优选出三甲,只要能够脱颖而出应该不怕吸引不了傅潜的注意,我帮贤侄准备了一首诗或许能用得上,贤侄且收好。”季安说着递给唐齐一张宣纸。
“季叔有心了,多谢。”接过宣纸郑重收进怀里。
“等会到了卞桥我送你上大船就会去与几个老友叙旧,届时还得靠你自己了。”
“嗯,季叔请放心。”
一阵漫长的颠簸,轿夫放下轿子掀开轿帘:“老爷,到了。”
轿子停靠在离卞桥还有不少距离的河岸边,此时桥岸两边围满了人,河道上密密麻麻的船只簇拥成群,无数大小船只连成一片,卞桥正下一艘巨大轮船横架在河道上,两边由几条铁索铺上木板连接两边河岸供行人通行,这艘楼船横架占据了汴河一半还多的宽度,铁索桥与河岸的连接处各有几人把守,检查着登船人员的身份。
楼船是晚上集会的主场地,船板之宽阔可容纳千人,而周边船只看似散乱的排列中也能发现一些规则,越靠近楼船的船只体型越大,靠在最近的是十多艘能容纳百人的楼船,其次则是些花船、篷船,最外围大多是些小渔船;这些船上的人或坐于船板或站在船头,楼船和蓬船上的人也是形形色色,或是文人学子,或是名士显贵,亦有附庸风雅的商贾之人;花船上则环肥燕瘦各色佳丽名媛所占据,大多在呼喊着各自支持的才子。
季老爷子安排好轿夫在指定地点等候,带着唐齐来到大楼船与河岸的连接处报上了身份,没有被过多为难两人上了大船;此时大船上甲板约有一半空间被人群占据着,天南海北各色打扮的文人士子三五成群私语不休,船板靠船舱搭着一座三尺高长宽约有二十米的高台,台子正上摆着三张太师椅均都空置着,左右两边也各有一排座位半数已经坐上了人,从上空看船上的几百人恰好围着台子形成一个半圆。
“贤侄,台子左边座上为首那个就是傅潜,你记好了,我这就要下大船去小船上和几位同僚叙旧,一切靠你自己了,诗会结束后我在轿边等你,莫要忘记了。”
“好的季叔,您放心去吧。”顺着季老爷子所指,傅潜约莫四十多岁,面相也不算出众,属于丢进人堆很难发现的那种,唐齐暗暗把这人相貌记住。
季老爷子交代完转身下了大船上了一艘比较外围的篷船,目送老爷子离开,眼下诗会还没开始,船上的士子们纷纷在谈论着晚上诗会的夺魁热门。
“白兄,没想到这次诗会你会千里迢迢从吉州赶来,自从三年前听闻白兄那首殇别后在下就极为佩服,如今再会实乃幸事。”
“李兄过誉了,在下才识哪能及李兄之万一啊,三年前一别在下也对李兄甚为挂念。”
“咦,李兄,白兄,幸会幸会,此次诗会看来是盛况空前啊,连远在吉州的白兄都来了。”
“原来是王兄,听说王兄在徐州任职,近来可好?”
“哎,白兄你可别提徐州任职的事儿了,想我王浩自诩略有文采,却只让我在徐州做个文笔小吏,简直是大材小用,上月我已辞去了徐州的职务。”
“原来如此,莫要气恼莫要气恼,王兄才学渊博自会有用武之地的,听说这次朝廷派了兵部侍郎寇准大人前来选拔人才,王兄今晚当可一展雄风博取个一官半职。”
“那是自然,不过在下听说这次毕士安老学士的孙儿毕仁显大才子、江南钱惟演钱大才子、江宁府方观方大才子和淄州的吴华吴大才子,这四大公子都会参加这次诗会,虽然在下自信不输他人,可若对手是这四大公子的话,王某只能甘拜下风了。”
“四大公子都会参加?王兄你这消息可靠吗?”
“这几天王某多番奔走打听,确信此事绝不会错。”
“哎,这么说的话,我等只能敬陪末座了,不过此次四方才子齐聚,想必是一番龙争虎斗,虽然夺魁无缘,但能见到一场精彩的龙争虎斗倒也不枉此行了。”
.....
一阵喧闹声响起,船舱出口呼啦啦涌出一群家丁打扮的人,他们抬着桌椅分开人群向船板四周散去,沿着船沿两侧把桌椅摆开,一阵进进出出的忙碌,直到桌椅摆下快有两三百张,又有家丁在各张桌上摆放笔墨纸砚完后才逐渐退回船舱。
喧闹忙碌过后,船舱中走出三人,确切的说是两个中年人搀扶着一名白发老人从船舱走出,长相极为普通的三人慢慢走向高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老人就是这次诗会的主办人也是士林的泰山北斗王禹偁老翰林,在士林文坛中的崇高地位无人能出其右。
三人上了高台,扶老人在台上正前方中间的太师椅上落座,两名中年人走到台中,一人首先抱拳开口:“在下林逋林君复,给大家见礼了,此番得幸受王老翰林之邀与寇兄陪同主持本次清明诗会,在下受宠若惊;本次诗会尊王老之意将会延续以往惯例,由众才子即兴作诗词一篇,我三人与台上十余位文学大家一并鉴赏遴选佳作于台上展示供大家品评,四周桌椅笔墨纸砚都已摆下,诗词均可,题材不限。”
“在下兵部侍郎寇准寇平仲,受王老之邀和朝廷委派主持此次清明诗会,规则林兄方才已经说了,寇某再补充一些,朝廷一贯主张任用贤才择优取士,在下受朝廷之令前来,意在选拔人才,此次诗会中表现上佳者若有意报效朝廷,都可在诗会结束后来找寇某,再经一次考核后即可收入翰林院;好了,此次诗会以半个时辰为限,诗会现在开始,燃香。”
家丁端出香炉点上一支尺高的香烛用以计时,台下人群也纷纷四散而开,各自呼朋唤友占据一张张靠前的空桌,在这大船上,唐齐一个人都不认识,更不想和他们争抢,随意找了张靠后且偏僻无人的空桌坐下。